曲廊中兩道人影一前一後急步行瞳中,前頭那個氣沖沖的,後面那個急匆匆的,他們似乎急欲逃離某種無影的、逼迫着他們的東西。
“你竟敢!你竟敢敗壞我的名聲!”薩麥爾憤怒到極至,聲音低沉且壓抑。
夜希聽得冷汗直冒,畢竟加百列剛纔那句婆婆可是媲美核裂變,對這位自戀狂的殺傷力大得有點驚人,至少他感受到了撒旦的怒火。不是他臭美,如果不是他,現在撒旦身邊恐怕是屍橫遍野了。
夜希緊跟着薩麥爾,連連湊過去解釋:“不,我沒有,我誓從來沒有說過那事。”
“但他知道了!是他!是加百列!他一定會把事情告訴那七個!我可以想象,你明白我的想象嗎?!”驀地止住腳步,薩麥爾盯着自己雙手,目光略顯迷離,彷彿能透過這雙手看到遙遠的所在。
“你能想象嗎?米迦勒那種批判的正直目光,拉斐爾一臉慈悲卻完全不自覺地往傷口上灑鹽,拉貴爾會把這事編成冊子收進笑話集,雷米爾會像只火雞一樣笑出來,沙利葉那大嘴巴會到處宣傳,然後加百列裝模作樣地給予終極傷害……你能不能想象!”
“……”夜希微愕:“烏利爾呢?”
薩麥爾真想掐死風夜希,現在還該注意這種無謂的事情嗎?他恨得咬牙切齒,負氣般隨意說:“他面癱!”
但是風夜希竟然沒有自覺地頷認同:“也對。”
薩麥爾怒衝冠,一拳將風夜希打飛出去。精靈不算強壯的身軀像子彈般彈飛出去,直嵌進牆壁裡去了。薩麥爾冷睨着在斷垣中呻吟着的夜希,冷聲擲落宣言:“不準再接近我。”
說罷甩袖回身離開,動作如行爲流水,順得不得了……那度讓夜希伸出去的手來不及挽留,只能眼巴巴地瞪着背影消失在長廊轉曲處。
薩麥爾果然爲了這上下位攻受問題翻臉了,夜希就是預見這種結果才一直沒有公開,但是加百列畢竟是加百列,這又怎麼可能躲得過他的法眼。
夜希無語問蒼天,就想問它怎麼弄的這麼樣一個大變態到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制裁嗎?落了兩行寬麪條淚,夜希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循薩麥爾離開的方向尋去,就看看苦肉計能不能把人哄回來。
結果風夜希使出渾身解數,死乞白賴地又把薩麥爾給睡了。
地獄沒有光明,但有風。
微風透入室內,輕紗層層揚動。大牀上有了動靜,原本均勻的呼吸聲產生變化,薩麥爾長嘆一聲以後,漆黑濃密的睫扇揚起。稍頓以後糊塗的腦袋終於再次清醒,他撐着疲累的身體坐起來,掌心按住微微痛的額角,眼珠子悄悄遊向眼角,默默地看着帶着滿足微笑熟睡中的精靈。
或許是之前太賣力,風夜希似乎睡得很死,完全沒有察覺旁邊人的動作。薩麥爾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內心已經由暴跳如雷轉爲沉寂如冰。
看着那白癡的笑臉,薩麥爾怎麼也想不透事情怎麼爲變成這樣,彷彿無法逆轉……婆婆?不要!
“要認,我也是公公。”薩麥爾揮拳重重捶落牀鋪,柔軟的牀鋪卸去大部分力量,但是牀上人還是感受到那股力的作用,可是風夜希依舊睡死,薩麥爾不懷疑有人能隨時宰了這頭豬。
纔想着,薩麥爾迅打住,他額上微微滲着薄汗,他不敢相信自己,他認爲自己是病了……到了現在還要擔心風夜希嗎?
扶着痛的額頭,薩麥爾迅下牀梳洗,逃也似的離開了宮殿。
結果第二天牀側空出來了,夜希愣愣地聽魔侍宣佈撒旦出外處理公事去了,也就是出差了。
但這只是官方理由,夜希相信有人因爲惱怒而離家出走。因爲薩麥爾明知道只要路西法還守在外頭,他就不能外出。
竟然排斥到這份上,夜希也感到無力,可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堅持。昨天賣力表現沒有起到作用,夜希也知道自己不能不思進取,他開始自我檢討,看看哪個環節做得不夠,下一回再賣力一點。
魔侍們看到他們出色的魔妃一臉鬱悶地愁思着,一個個殷勤地安慰和開解。
“殿下會趕得及回來參加婚禮的,魔妃殿下就不用擔心。”
“他沒有取消婚禮?”夜希驚喜地問,他還以爲薩麥爾會取消婚禮的。
僕人們比主人更驚訝,他們瞪着一雙雙size不一樣的眼睛瞪着風夜希,彷彿看到了三個腦袋六雙腳的怪物。
但是或許在魔界看到怪物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殿下當然會回來,殿下的承諾都會兌現。”明顯不相信薩麥爾的承諾者是一件怪事。
眼見魔侍們信誓旦旦,夜希終於相信自己沒有變成棄婦。他鬆了口氣之餘,也吩咐魔侍們關注薩麥爾所有的信息,隨時彙報。夜希其實不想跟薩麥爾分開,但是那尾蛇大概需要點時間思考,夜希也不敢迫得太緊,得讓這位撒旦大爺有一絲自由思考的空間。
人不在了,勾搭後宮也沒有用,夜希不再往後宮裡趕,他反而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例如他必須要弄清楚兒子和加百列的問題。
將想法附註行動,夜希氣勢高昂地前去找加百列討公道。
門外風聲蕭瑟,精靈的身影悠現。風動短碎絲輕揚,正色的臉容氣勢卓,身後赫然有幾隻墨色大字浮現——風蕭蕭兮易水寒!
看見門外人,裡頭的僞魔族大天使大人扯開百合般純潔的笑靨迎人。
對話立即形成,攻守二人脣槍舌劍殺上……勝負立見分明。薑還是老的辣,對上風夜希,加百列遊刃有餘,不斷錯開主提顧左右而言他,直把夜希轉混了,最終以風夜希無力地趴倒桌上結束。
“如果莉莉絲在就好了……”起碼有一個同盟。
加百列照料着寶寶進食,擡眸瞅了風夜希一眼,嘲諷:“昂藏七尺還要躲在老婆婆背後?挺可恥的。”
剛纔被說可恥的夜希眼皮都懶得擡,乾脆賴在加百列的房間裡休憩。他原本沒有打算繼續問下去,但是腦中靈光閃動,夜希就想到一個關鍵。
“你說過彌賽亞之死,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夜希記得他們都很長命。
“很多年。”加百列淡笑,如沐春風,他背後的瑩光草云云淡光彷彿爲他沿上神聖的光環。
但夜希總覺得這笑容不真切。
加百列以指輕輕拭去沾到孩子脣邊的奶油,注意到夜希的注視,又壞心地將沾有奶油的食指納入口中,回味無窮般重重吮吸一記。
夜希看得寒毛直豎,立馬緊張了:“變態,寶寶還小,你還是把他還給我養吧。”
加百列笑得很開心,帶着寶寶躲開風夜希的爪子,兩個人樂得笑聲連連,只苦了夜希整個像童話奸角一樣,害折騰着招人厭了,結果還是絕對的失敗。
追了一陣,夜希重喘着趴在桌邊,懶洋洋地問:“爲什麼要是寶寶呢?他已經轉生了……或許已經不是你的戀人,他有新的記憶。”
加百列垂眸與寶寶對視一眼,加百列目光柔得信任上能滴出水來,笑容依舊淡淡的。
夜希抽了記鼻子,當初他養寶寶的時候,聽說這寶寶長得特快,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婚嫁先於成長,毫無預兆地悄悄溜來了,直將他人砸個措手不及。
思來想去,夜希只記得一個問題:“你等了他很久?”
問題轉回起點,加百列似乎也厭倦了,抱起寶寶一邊往門外走一邊說:“等待也是一種樂趣……只要值得。”
沒有等待的日子就只剩下絕望,
但是怎麼樣纔算值得呢?一邊給趴在加百列肩上揮手的孩子迴應,夜希一邊嘆着氣。想想婚期在即,這纔有點感觸……至少能想着等待的盡頭有他!那麼等待就值得。
想了一整天只有這麼一個答案。
後來夜希現等待真是一門學問,每天醒來對着空蕩蕩的枕邊,一切彷彿回到過去的那所小房子裡。但這裡不是過去,他沒有朋友同學師長鄰居什麼的,只能找認識的人消磨時間。他變得愛找加百列的麻煩,最後連加百列都開始躲他這位嫁閨中百無聊賴的公公了。
後宮的各位偶爾會找夜希交流,但那是偷偷摸摸地乾的,薩麥爾離開的時候下過禁令,不讓後宮的人接觸風夜希。
小日子枯躁無味地過着,夜希甚至像個女人一樣捏着花瓣數起日子來,偶爾顧影自憐而後吃一頓好的,吃得魔侍們冷汗直冒,怎麼也猜不透不合比例的食物怎麼存在那瘦腰裡。
夜希閒得慌,這宮裡大小事,他都管管。最後連狗拿耗子的事他也能把地獄犬提起來教訓一頓,又拎着鼠狀小魔獸教育一番。
莉莉絲那會兒恰巧回來,見到這麼一個歇斯底里的精靈,就挑眉道:“很悶麼?來陪姐姐玩兒嘛。”
夜希雙目放了光,莉莉絲雙目也含有勝利笑意。
可是下一刻莉莉絲就揪着夜希爆打一頓,那傢伙竟然拿樹枝在地上畫出一堆格子圖,又拿出一捆象皮筋,快樂地問:“跳飛機還是跳皮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