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郊外,茂密山林間,有着一座破廟。
這廟宇門前的牌匾破敗不堪,不過依稀能分辨山神二字,原先這裡供奉着山神,只是後面不知什麼緣故,漸漸破落,就連住在附近的農戶都很少知道這裡有着一座廟。
四周靜謐,只有蟲聲鳥鳴,忽然一陣風吹來,廟前草叢窸窣一動,走出一位穿戴黑衣斗篷的人,這人行走之間,腳印一深一淺,他的左腳是瘸的。
走進山神廟裡,灰塵撲撲,陽光穿透窗櫺照在樑間的蛛網上,充滿腐朽破敗的氣息。這人來到供奉臺前,輕輕轉動一根燭臺,咔咔幾聲,神像後居然露出一道暗門。
暗門裡亮着微光,黑衣人不急不慢地走進去,順着階梯而下,身後的門又咔咔地緩緩關上。
這是一個暗室,牆壁上雖然掛着蠟燭,但是光線依然昏暗,黑衣人踩在臺階上,落腳極輕,可是也發出悶悶的響聲。
地下暗室,也有一個簡易的供奉臺,上面供奉着一個石像。
這石像正面是一個神態慈和的女人,眼眸微睜,脣角還放着一抹淺笑,手裡持着一朵蓮花,看起來像觀音誕,又不是觀音,透着一股邪氣,背面則是一個怪物,呲牙咧嘴,面目猙獰,尤其是那瞪得大大的眼珠子,看上去有些滲人。
石像下供奉着三炷清香,還有一個人正跪在石像前,虔誠地念着經咒,他面前又擺着兩盞青銅油燈,燈火徐徐燃燒,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
大概是聽到腳步聲,跪着的人睜開眼,轉過頭來,牆壁上的燭光照在她的臉上,竟是失蹤的牡丹!
牡丹看到來人,尊敬的低下頭,喊了一聲:“白護法。”
被牡丹稱作白護法的人摘下斗篷,露出一張蒼老且滿是皺紋的臉,這是一位老婦,她雖然年老色衰,可臉頰塗滿胭脂,兩腮上還抹着濃濃的腮紅,脣角各點着一點丹脂,是典型的面靨妝。
這面靨妝若化在年輕女子臉上是嫵媚動人,可如今化在老婦人臉上,只讓人覺得格外詭異,也難怪她出門要戴着斗篷,不然要是讓人看到了,肯定會被人嘲笑。
白護法微擡下巴,神情高傲地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瓶子遞給牡丹。
“這次新制的燈油,記住看好油燈,千萬不能讓它滅了,否則這術就前功盡棄,到時候教主也救不了你。”白護法拿下巴看人,說起話也帶着刻薄。
“是,牡丹會小心的。”牡丹恭敬地接過老婦遞來的瓶子。
白護法聽到牡丹的自稱,嫌惡地皺起眉,“你現在已經不是醉仙樓的花魁了,還自稱什麼牡丹?”
牡丹身體一抖,“是,翠娘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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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護法皺起的眉,這才鬆開,自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包裹隨手扔在地上,“這是你的乾糧,供奉極陰娘娘,一日只可一餐,這些應該夠你吃上一段時間了。”
牡丹撿起那包裹,打開看了一眼,裡面都是乾巴巴的白餅,她的臉現在就跟那邊一樣白。
白護法送完這些東西,就很快離開,牡丹又跪回石像前,添好燈油,忽然就流下了眼淚。
牡丹流着淚從懷裡摸出一根玉釵,放在油燈上仔細端詳,這玉釵正是那長相思。
牡丹看着長相思,似乎得到莫大的滿足,擦去淚水,低聲說了句:“文郎,我們永遠都不會再分開了。”
醉仙樓裡,張大有又從其他人那聽到了不一樣的說法,那牡丹確實是被花媽媽送去郊外養病,但其實是花媽媽以養病爲名,變相地將牡丹趕出了醉仙樓。
而且牡丹失蹤之後,她房裡那些沒有帶走的金銀首飾,還有這麼多年的積蓄,就都落入了花媽媽的囊中。
不少人在背後議論,其實牡丹不是失蹤,而是被花媽媽暗中處置了,然後好侵吞她的所有財產。
牡丹當了這麼多年的花魁娘子,一度風光無限,她的積蓄也是樓裡姑娘裡最多的,現在生了怪病,不能再接客,花媽媽見她沒有利用價值,這就找了養病這個藉口,既把牡丹趕走,又趁機吞掉牡丹的財產。
“哎喲,張少爺,這可真是冤枉啊,我一向把牡丹當親女兒一樣看待,怎麼可能幹出這種事!”面對張大有的質問,花媽媽一臉委屈的揮着手帕。
“哼,那牡丹失蹤這事,你爲什麼沒有去警察局報案?”
“這、這牡丹不是在信裡說了嗎?她不想別人再去打擾她,我當然要尊重她的決定。”
花媽媽的目光有些躲閃,張大有直接道:“那你把那封信給我看看。”
“不是,這牡丹怎麼說也是我們醉仙樓的人,我們都不管,你又何必來管這閒事呢?”花媽媽忽然變了臉色,一臉的不耐煩。
張大有態度強硬:“我師妹用了牡丹給的香粉,現在臉都爛了,所以我必須要找到她!但是她人不見了,我就只能找你們醉仙樓了,就像花媽媽你說的,怎麼說她也是你們醉仙樓的人,你們得負責!”
花媽媽剛剛纔用這句話應付張大有,現在被他還回來,一時無言以對,張了張嘴,半天才道:“還、還有這事?”
“哼,我師傅可是吳老頭,他的名聲你是知道的,要是我師妹的臉治不好,你們這些就等着關門大吉吧!”
張大有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
花媽媽臉都綠了,這開門做生意最怕的是什麼?一怕官府爲難,二怕的就是那些高人,他們做個法,在背後壞掉你的運氣,斷掉財路,可不就等着關門了嗎!
花媽媽年輕的時候是不信這些的,可是她後來眼睜睜地看過一家原來生意興隆的客棧,忽然之間,三天兩頭的不是好端端的椅子突然壞掉,就是樓梯忽然斷掉住,進去的客人也是做噩夢,最後慘淡關門。
花媽媽後來打聽,才知道原來這客棧老闆曾經驅逐過一位上門投宿的道人,這道人也不是沒有錢,但就是太邋遢了,老闆不想接待他。
道人受此侮辱,拂袖而去,並且揚言會讓這裡不日就關門大吉。
果然,沒過多久,客棧就怪事頻起,最後關門大吉了。
而吳老頭的名聲,早就在城裡傳開,看那行事就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花媽媽可不想得罪他。
“那個死丫頭,我都跟她說了無數次,讓他她不要去調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現在好了吧,惹出麻煩了!”花媽媽氣得低聲咒罵,見張大有要走,連忙去拉住他,“張少爺,你先別走,這萬事好商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