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父母卻一臉的歡喜。當然,他們歡喜不是因爲看到了我,而是因爲看到了我扛回家的一整麻袋水果。除了自己吃的、可以貯藏的之外,還有不少用來分給鄰里,挨家敲門送東西,好不熱鬧。

我隨口吃了點晚飯,還是魂不守舍。躺在自己房間的單人牀上,腦中一點一滴地回顧着自己這十九年來走過的人生道路。

三歲那年,被人當作神童,能背頌六百個英語單詞。父親揹着我去晨練。

五歲時,愛畫畫。跟着人家拖拉機跑,就是爲了記下拖拉機的樣子。

六歲,上了幼兒園,第一次和一個漂亮的小女孩牽手,就有了心動的感覺。

十歲,被大孩子欺負,讓人騎在身上,還扯壞了書包帶。

十五歲,開始從師學習書法。當年就獲得了兩次市級的書法展一等獎。

十六歲,第一次看黃色光盤。瞪大雙眼直嚥唾沫。

十七歲,第一次接到了女孩子的情書。可惜那女子長得和諸葛亮的夫人好有一比,只得放棄。

十八歲,一邊念着業大,一邊開始在公墓打工賺錢,告別了讓父母撫養的生活。

十九歲,剛剛到十九歲,甚至還沒來得及過自己的生日,我――怎麼就這樣早早地夭折。

回顧自己的短暫一生,甚至還沒來得及爲人民做點什麼貢獻就直接玩完了,太多的遺憾。還有,突然想起生我養我的父母。在他們的庇護下,我沒吃過什麼苦,受過什麼累,更還沒來得及對他們盡孝,現在想起來真的是徹頭徹尾的後悔。

還有,我也就是在小靜的主動進攻下才感受了初吻,沒有正經地談過一次戀愛,更沒有嚐到過禁果的滋味,作爲男人真是枉活一世了。

我突然很明確地想幹一件事情,做一件每個男人都該做的事。現在就去,品嚐一下那顆據說是妙不可言的禁果。怎麼實現?當然用最簡單有效的辦法―――去買春。

基本上所有的男人都會覺得把自己的第一次獻給一隻“雞”是該被人恥笑的。可我不這麼認爲,我覺得這是我現在能做的最現實的一件事。我給她錢,她給我滿足。這甚至比我上了小靜或於晶晶都要好的多,因爲我現在的身份是鬼,我不能害人家。

雖然我身已成鬼,但我可以負責任的說,我一定是個肯負責任的好男鬼。

說幹就幹,懷裡揣上平時積攢的一堆票子離開了家。父母還在歡喜地分攤着水果,我爲他們的歡喜而高興。希望自己以後還能有些時間儘儘孝道。

以前也沒仔細留意過市裡的紅燈區,甚至從來沒想過自己要到這裡,心裡不免地十分緊張。走在夜總會、歌舞城的門口,我甚至不知道怎樣開口來問對方那裡有沒有出臺的小姐。走了三四家之後,我不由地恨我自己,做人的時候都經常縮手縮腳,現在是鬼了,還怕些什麼。找到第五家的時候,我直接大踏步邁了進去。

夜總會裡面的燈光不斷地旋轉,讓人有些頭暈。聲音震耳欲聾,煙霧繚繞,再隨之而來的是刺鼻的白酒味道。我在這種光線下在男服務生的帶領下走着“S”步終於摸到一個座位上坐好。服務生拿着酒水單子,幾乎是趴在我耳朵上面喊:“大哥,有什麼需要?”

我看了看他的年齡,一定在我之上。原來只要你拿着錢你就可以直接升級成大哥。

我也大聲地喊:“小姐有嗎?”在這種嘈雜的背景下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妥。

服務生微笑了,看樣子我點了他們最有賺頭的一道菜。說了聲請稍等,就歡天喜地地一陣風似的消失了。

雖然是剛打春不久,但過一會兒來了一位穿着夏裝的女孩子。我不知叫她女孩還是女人更貼切。她只穿了件露肩的薄上裝,衣服的質地很有彈性,緊緊圍裹着窈窕卻又豐滿的軀體,一件天藍色真絲短裙下襬上都綴着閃閃發光的水鑽,看上去十分性感。頭髮是當時最流行的披肩栗色長髮,配上瓜子型的白臉和鮮紅的櫻桃小口,身上散發出陣陣香水的味道,讓我快爲之暈倒。服務生在一旁彬彬有禮:“先生,您還滿意嗎?”

我點點頭算是滿意,那個女孩子就全身堆到我的身上來。雖然是鬼了,我仍然不很適應,重重地嚥了口唾沫。酥香滿懷,我不知如何解決自己所處的尷尬。我可不能讓人家看出來我是個雛兒,只得點幾瓶啤酒來喝。還是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一手摟着她的香肩,另一隻手不斷地往自己的嘴裡倒酒。她說話了:“大哥,碰到什麼不開心的事兒了吧?”

我看了看她,長相還算比較養眼。隨後點了點頭。“是啊,全是不開心的事兒。跟你睡一次要多少錢?”

我想做鬼應該直接一些。

她感到有些意外,很難把我的相貌和這句話聯繫在一起。但愣了一下還是說:“二百。不過要先交錢。”

我從兜裡拽出兩張百無大鈔,扔到她的面前。吼道:“收好,一會兒你跟我走。”

她收了錢眉飛色舞,主動地把我的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哥,今晚我就是你的人了。先陪你一醉方休再說。”

“當”兩隻酒杯碰在了一起。

面前的一切開始眩暈起來,酒瓶子在桌上排了一排的長隊,我的頭越來越重。她在旁邊拉我“大哥,跳舞去吧,這的曲多帶勁呀。”

我甩開了她的手,現在別說跳舞,站起來我都會吐。

“你先自己去吧,我一會兒。”我還想保持男鬼的一點兒尊嚴。

她也混在了舞動的羣魔中間。我觀察着面前的天和地,總是集中不起來眼球的方向。呵呵,原來地球果然是在轉的,轉得好快。

一個人影閃現在舞動的羣魔之間,好像是徐會計。僅一閃就消失在了人羣中。

這是我暈倒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個圖像。

“鬼,鬼。”我嘴裡不清不楚地叫着。

(五十二)公墓上空,一隻烏鴉飛過,帶着一串淒厲的哀鳴。

遠遠跟在徐會計身後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關老師。

有了上次的教訓之後,這次關老師更是加倍的小心,任她徐會計再警覺也發現不了自己的存在。關老師手裡拿着一支輕型的手電筒,但並沒有點亮。這種手電上還有一個電擊的開關,可以作防身用。是孫老師的兒子從哈爾濱的混混兒手裡買到的,這種東西,公開根本就買不到。

這次徐會計的舉動更怪異了,她到公墓邊上的樹林做什麼。天色昏暗之後這樹林像一大片漆黑的鬼影,別說是一個女人,就連關老師都直冒冷汗。他邊擦汗邊不斷地給自己打氣,暗下決心倒要看看這個女人想做些什麼。

徐會計看看四下無人,摸進了林子。這下關老師可慌了手腳。現在天色不早,再加上林子很深,這人一鑽進去哪還能看見蹤影。他不敢直接過去怕被發現。只好躲在一片樹叢後面等候究竟。

兩三分鐘過去,樹林裡始終靜悄悄的。關老師心裡開始打鼓。要不要就這樣等下去呢?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就在關老師正在盤算的時候,一股陰風襲過。關老師心道:“不好。”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一個黑影猛地向自己撲來。關老師沒辦法繼續藏身了,再過幾秒,那個黑影可能就要撲到他的身上。出於本能關老師把自己彈射起來,然後打開電筒照到對方的臉上。

對方被光射到,大叫了一聲“啊!”站在了原處不動。此時關老師藉着燈光看清楚那張臉,就是徐會計。

此時的徐會計滿臉慘白麪無人色,雙眼因受到驚嚇而瞪得滾圓。正呼呼地喘着粗氣。看起來是因爲剛纔在林子裡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關老師定了定神趕快自報家門:“徐會計,是我,關老師。”

電筒的光從徐會計臉上移開,徐會計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反應。虛驚一場,關老師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剛纔的事兒把他嚇得也不清。“徐會計,我是關老師,你剛纔看到了什麼?”

徐會計還不答話,只是怔怔地站着,對着關師的方向。

“徐會計?”見她不答話,關老師也覺得有些不對頭,難道她被驚嚇過度嚇傻了?又一次把手電筒地光芒在她眼上身上晃了一晃。

這一晃不要緊。他看到了一張極其恐怖的臉,那雙眼睛因爲過度地放大而變得白眼珠多黑眼珠少,面部表情扭曲誇張到了極限。接着,關老師聽到徐會計一聲慘叫響徹雲霄。他也再也受不了這種刺激暈倒過去。

徐會計這聲嘶心裂肺的慘叫驚起了夜半熟睡的山林生物,鬼叫之聲此起彼伏。公墓邊的漆黑樹林旁,說不出地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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