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六十六)魂不守舍地爬上墓地,按照單子找到我要描的那座石碑。岱哥和主任就在前面不遠處聊天,看見我在上面,兩個人衝我揮揮手算是打了個招呼。我也衝他們笑笑,然後開始我的工作。

寫完一塊碑我眼睛有點花。四處望望,清明剛過,還有不少的鮮花和食物留在墓地中。上午還有零星上墳的人過來,想來都是昨天沒有時間趕來的上班族,今天要把對逝去先人的慰藉補回來。到了現在這個時間人就少多了,看見若大的一片墓地當中只有兩個上墳的人。一個是老者,就在我旁邊的一塊墓前佇立,另一位是個女人,在我後面三四排碑的位置。雖然離我距離不近,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還是那個張淑清――被車撞死的那個鄭佔田的妻子。

旁邊的老者轉過頭看我,衝我友好地笑笑。那是一張很慈祥的眼,和關老師清瘦的身形不同,這位老人有些偏胖,但臉上的皺紋告訴我他已經很老了,應該差不多有七十歲了吧。“小夥子,在描碑呀,這裡的碑都是你一個人寫的嗎?”

我也衝老人笑了笑,“是呀,以前是別人寫,現在只有我一個。”

“嗯,寫的不錯。隸書很有漢碑的意境,看來練的年頭不少了。”看來老人也喜愛書法,我立刻來了興致。

“是呀,有些年了,以前我常練《張遷》和《乙瑛》。”我回答。

老者指了指面前的碑,“要是人名或生卒年月寫錯了怎麼辦呀?”

呵,我笑了。“您還真問着了,我們確實也碰到過這種情況。要是光我寫錯了發現得早還沒事,用抹布沾水擦掉就行了。如果刻也刻錯了那可就麻煩些了。”

“噢,那怎麼辦呢?”老者很感興趣。

我向遠處指了指岱哥:“那就是他的拿手好戲了。我把錯了的字儘量用筆畫修正,然後他再修鑿成正確的字,等我再用黑油描出來基本錯的地方就看不出來了。再麻煩點的話,我們就找工作用白水泥塗上再重新刻。”岱哥也發現了我在指他,衝我做了個鬼臉。

老者若有所思,嘴裡小聲嘀咕着:“這要是刻錯了,死人也不得安寧吧。”說完低下頭把擺在墓前的花束扶正。

我和老者對話的過程中,不自覺地向後觀察張淑清。遠遠看她,還是一身布衣,臉上無幾分血色,瘦弱的身軀在墓地中筆直站立。三分像人,竟有七分像鬼。昨天清明她怎麼不來,爲什麼選今天?我突然腦中一道靈光閃過,有了新的想法。從月黑風高的朝陽村路口到滿目空曠的公墓,這個張淑清每次出現都是獨自一人,別人能不能看見她?不會只有我這個新鬼能看到她吧。想到此我立刻叫我身旁的老者:“老爺爺,您的視力怎麼樣?”

老人笑容可掬:“嗯,別看年齡大。俺的眼神還可以。”

“那您能看見後面的那個人嗎?”我撇了撇嘴,用眼神向老人示意張淑清的方向。

他順着我的動作向後看去。“哪裡有人?”

(六十七)我心裡一涼,張淑清果然也是鬼。只有我能看見她。

老人接着又說:“噢,你是說後面幾排的那個女人嗎?”原來剛纔他沒看到遠處的女人是因爲中間有幾排碑作爲阻擋。

我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還好還好,終於可以肯定張淑清只是個普通的婦女。

“她怎麼了?”老者有點奇怪我的舉動。

“噢,沒什麼。只是覺得那個女人有點奇怪,常常一個人在那裡。”我笑了笑,有些不自然。

我接着描我的碑,老人感興趣地站在我的後邊觀看。

“您說這個世界上究竟有沒有鬼呢?”我問道。不知道爲什麼,我們雖然第一次相見卻有一見如故的感覺。

“呵,這個你們年輕人應該最清楚了。信則有,不信就沒有唄。”老人很溫和地笑,但好像話裡藏着太多的玄機。

我一直覺得像他這個年齡的人已歷盡滄桑,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呢。而且這位老人看着很有學問的樣子。說不定真的是位老教授呢。我順着他的話接着問了下去:“我在工墓工作以後呢,經常碰見一些奇怪的事情,您說會不會和鬼有關係呢?”

“呵呵,這個不好說,要看具體是些什麼事了,不過大多時候是沒鬼什麼事的,自己嚇自己罷了。”

“那鬼是什麼樣子呢?”我試探性地問。

“嗯,我想鬼也是一種能量,其實說白了就是另一種狀態下的人罷了。‘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這世上的千千萬萬事物都是相對的,都有兩面性。有生就有死,有天就有地,有男就有女,同樣有人也有鬼。”

他說的好有道理,而且聽起來深入淺出。“遇高人不能交臂失之”,我又繼續發問:“那您知道鬼能生活在陽光之下嗎?換句話說,鬼能像人一樣在這個世界上生活嗎?”

他思考了一會兒。“一般的情況下不行的。因爲鬼和人根本不在一個頻率之上。就算都在同一個地方相互之間也沒法看得到的。除非這個鬼因爲一些塵緣未了,很想參與人世間的事,那他也許就會發出很強的能量來讓別人感受得到。不過他也很難讓所有的人一起看到,頂多也就是一個或幾個罷了。”

“啊!”如果老者說的屬實。那我又怎麼會是鬼呢?所有人還是能看到我呀。難道,難道我不是鬼?

“有沒有那種鬼,就是所有的人都能看到的那種?”我拋出了一個重磅問題。

“嗯,真正的鬼裡是沒有的。那除非是……”

“除非是什麼?”我十分好奇。

“呵,小兄弟,有空我們再交流吧。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老人好像想起了什麼,轉身疾步向墓區外走去。

“老先生,說完再走呀。除非是什麼?”

“下次吧,咱們以後會經常見面的。”老人邊說邊走,轉眼間下了墓區。

我目送着他遠走,悵然若失。腦中還回味着他說的那些話。

做完了工作,我向後面望去。那個張淑清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整個墓羣空無一人。涼風吹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收了工具快步走出墓區。

岱哥和主任還在門口聊天,我有些納悶他倆聊什麼聊了這麼長的時間。隨便打了個招呼我就想把工具放回屋裡。“今天下午來上墳的人真少呀,就兩個人。呵呵。”

“兩個人?我和主任一直在大門這裡,明明就只看一個人呀?”岱哥對我的這句話有些不解。

“一個人?”我心裡一驚,難道張淑清到底還是個鬼,只有我和那個老者能夠看到?

我急切地問道:“你們是不是隻看到一個老人?”

“老人?哪有老人,明明只有一個婦女。”他們兩人一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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