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啓聞言擺手,讓幾名禁軍侍衛前去尋真的寫意,而假的寫意則被拖下去了。沈思容斂袖立在一旁,頗有遺世獨立之風。她與沈思儀對視一眼,沈思儀立即避開來,沈思儀此刻已然是處於劣勢了。
她方纔進屋,沈思容分明吃了酸糕,而中午的午膳也吃了,腦子怎麼會如此清明?沈思儀越發覺得沈思容深不可測了,只好不再動作,她目光偏向王氏,想要說什麼,卻被寒夜的寬肩擋得嚴實。
“皇上,此時有關臣妾的聲譽,臣妾定要追究個水落石出。還請皇上准許臣妾問話。”沈思容不想再拖了,越是拖下去她反倒變得被動了。
而寫意,既然被盯上了,那想讓她悄悄離開已經是不可能了,只能再想別的法子了。現在她只希望那些人沒有傷害到寫意,讓她平安。
“准奏。”
蕭元啓側眼看着,看着沈思容眼中淡淡的傷痛,心頭也不由跟着一刺。說不上來痛,卻是在隱隱的難受。
“本宮想問問你們,何人見了本宮與其他男子有私?”
沈思容步入中央,環視着四周的人,最終目標定在了王氏臉上,王氏並不閃躲,而是在往沈思容眼中探尋這,想尋找什麼東西。
“你說你看見一個黑衣男子進了本宮的曉園是嗎?”沈思容問向那個大鬍子護院。
“是的。”
“那春柳呢?”
“奴婢,奴婢也是親眼看見的。”春柳小聲的啜着聲。
沈思容沒有放過春柳的任何一絲變化,她每說出一個字,沈思容都是心中難過的。
“是嗎?那好,將那個與本宮有私的黑衣人帶上來。”
沈思容話音一落,就有侍衛將一名黑衣男子帶了上來。蕭元啓凌厲的眸光如浸在寒冰之中,略過每一個人,在場之人無一不是屏息住。
帶上來的是一個腳步踉蹌的黑衣大漢,他披散着頭髮,臉也被頭髮遮住看讓人看不清楚。
“你們二人擡頭好好看看,看見的那黑衣人可是他?”沈思容指了指被帶上來的這個人,淺淺的冷笑從眼底滑過,她盯着王氏與沈思儀看着,讓她們絲毫不敢做些動作。
春柳與那護院對視看了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
“擡起頭來看清楚,你們說的是不是這個人。”沈思容少有的鋒利語氣灑向二人,那護院擡起頭來,隨意的看了一眼後便點頭稱是。
“春柳,你也擡頭看看。”
春柳更是連眼都不曾擡起便說了“是”。
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口供是有問題的,可是皇上不曾發話,便不會有人來打斷沈思容,而沈思容便是要將她們留下的破綻一個一個的展開來。
她不會再給她們下一次機會了……
“你們都說了是這個人,那便讓大家瞧瞧這個人黑衣人究竟是誰。”沈思容上前將擋在那黑衣人臉上的髮絲撩開,露出的是一張很平淡的臉,這個男子其他人也許不認得,但宮中的人卻是熟悉的,他便是蕭元啓身邊的禁軍侍衛。
蕭元啓看了他一眼,似責怪又好似瞭然。
“寒夜,你去將那個真正的黑衣人帶上來。”沈思容傲然一笑,如凌寒中的紅梅綻開,美豔中滿懷着寒意。
衆人將眼光移向了寒夜處,一切動作卻早一步被蕭元啓喝止住。
“荒唐。”蕭元啓勃然大怒的怒喝道。
“堂堂的二品朝廷命官的府邸竟然如此混亂,朕的貴妃娘娘在衆目睽睽下與丫鬟爭執,這成何體統?”
“皇上,體統嗎?臣妾被人冤枉就算是有體統了?臣妾未能將那潛入園中的黑衣人抓住,只好想出這般辦法來讓他們露出破綻,證明自己清白。”
沈思容一副氣急的模樣,她跪了下來卻挺直了身子,直立的脊背讓人隱隱生憐。
“你……”蕭元啓一掌拍在身側,暴怒的氣息洶涌而來,兩人之間的氣氛很是緊張。
在一片沉默中,曉園裡出現了輕重不一的腳步聲,沈思容心中好似感應到什麼,擡起頭來便看見幾名禁軍侍衛領着寫意回來了。
寫意被其中一名侍衛背在身後,起伏間沈思容看見了寫意那毫無血色的臉,那嘴脣都是帶着白色的。
“寫意,寫意,你怎麼樣了,寫意……”沈思容跪着未動,口中卻不停地在叫喚着,
“賜坐。”蕭元啓吩咐下去,並站起身將眼中流淚的沈思容托起來。
寫意被扶着坐到凳子上,她剛剛捱上紅木凳子的凳面便痛呼着立了起來。沈思容看向那些侍衛問道:“她究竟怎麼了?”
其中一名侍衛看了看蕭元啓,見蕭元啓點着頭才答話道:“回稟皇上、娘娘,微臣發現寫意姑娘的時候她已經被動過刑了。”
“動刑?”
“娘娘,奴婢沒事,這個給您……”寫意笑着勸着沈思容道。
說着,寫意將那個帕子從身上拿了出來,遞給沈思容。沈思容在接手前便被蕭元啓拿了過去。
“清宇。”
蕭元啓將帕子上的字跡辨認出來,猶疑的望向沈思容。
“清宇?”
一旁一直不曾出聲的王氏驚異的叫了出聲。
好,還有一招嗎?沈思容平靜的看着眼前這熱鬧非凡的曉園,不到三十個人將曉園站得滿滿的。
“沈夫人認識此人?”蕭元啓問道。
王氏謹慎的說道:“此人幼時曾與貴妃娘娘一起玩耍……臣妾也是很久不曾聽過這個名字了……”
隨着蕭元啓臉色越來越陰沉,王氏的聲音漸漸消去。
“寒夜,將那黑衣人帶出來吧。”沈思容趕在蕭元啓說話前對寒夜說道。沒多久,黑衣斗篷人便被帶了上來。
那人走近一步,王氏便往後微微推開幾分,她自然明白,在皇上面前沈思容不會刷弄個太多手段,先前已經有過一個假的,那這個必然是真的了……
那個黑衣斗篷人的身材與前面那個侍衛假扮的相差頗大,這讓跪着的護院與春柳都慌了神。黑衣人被針刺入穴道封住了五感,寒夜壓着他跪下後才動手替他逼出了銀針。
“叮噹”一聲響,銀針觸碰地面,那男子方恢復了神智,他看了看四周最後將目光定在沈思容臉上:“是你?”
一句“是你”讓沈思容心中如大石壓下,動憚不得。這分明是在說着他們相識,更加坐實了王氏的話。沈思容藏在袖中的青蔥玉指齊折而斷,沈思容忍住恐慌,淡淡地開口道:“你認識我?”
“自然,你不就是沈家要賣於我的小妾嗎?不過你比畫像上的更好看,本大爺決定多出十兩銀子。”那人似乎不太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他說的話很是荒唐,可這荒唐讓沈思容鬆了氣。卻讓蕭元啓的臉色更加黑沉,那眸子上似乎蒙了一層密不透風的黑布。
“大膽,竟然敢對貴妃娘娘不敬。”寒夜將刀鋒抽出,摩擦聲刺在耳邊讓那黑衣男子一駭。
聽見這話,黑衣男子有些發愣。
“貴妃?娘娘?”
他笑了笑,眼神往四周看了看,臉色的嬉笑凍住:“誰是娘娘?不會是……”他半彎着食指指向沈思容又馬上收了回來。他定神看四周圍着的人都是什麼模樣,眼光觸及蕭元啓,他腦中嗡嗡作響。再不明事,他也認得那一身明晃晃的龍袍和穿着兵甲的侍衛。
黑衣男子狼狽的跌坐在地上,黑色的斗篷落在地上,他不經意的打着寒顫。
沈思容對着寒夜坐了個手勢,示意他退下。她回頭看了一眼蕭元啓,他的怒氣隱藏在不動聲色之下,他冷眼看着,好像在這一場戲裡他只是一個旁觀者。
“你將此事說清楚了,本宮便不責罰與你。懂嗎?”沈思容問道。
那黑衣男子目光變得木訥,隨即識時務的點了點頭。
“你說本宮是沈府賣給你的小妾?”
“是,哦,不是……草民不敢……”
沈思容笑笑,這一笑便將黑衣男子的魂魄勾去了七分,他僵硬的動着嘴脣:“草民是外地商人,入京辦事的。草民平生只好女色,進西京這段時間也頗有些風流之名,所以沈家小姐派人找到草民的時候,草民便答應下來。”
“沈家二小姐?”沈思容唸了念。
“他胡說……我怎麼會做如此事情?”沈思儀大聲辯駁道。
“閉嘴。”蕭元啓臨空拍出一掌,沈思儀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沈思容繼續問道:“那你爲何要着黑衣與斗篷?”
黑衣男子以手撐地動了動,顫顫的說着:“因那沈家小姐吩咐,這人是外人送與沈大人的,在離京前不可聲張,只好蒙面進府。而草民見那畫像確實貌美如仙,所以……”
“來人,拖下去。”
蕭元啓不等他說完便讓禁軍拖了他退出去,不必問也知他會是什麼下場。沈思容別過臉去,不想看見那張本來無辜的臉,也不想聽見那耳旁尖銳的懇求聲。
“別怕。”
這是蕭元啓進曉園後對沈思容說的第一句軟語。沈思容心頭燃起酸楚陣陣,
沈思容福身一拜:“皇上此刻若是信臣妾,便容臣妾將此事細細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