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啓在桂香宮中信步走着,鼻端的點點香氣繞在了髮絲上,他的目光幽幽望着桂香宮的宮門,等候着踏着香氛而來的沈思容。
身後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蕭元啓並不偏頭,直到那腳步在他身後邊停住,一道明媚的聲音嫋嫋升起:“臣妾參加皇上,皇上萬安。”
聞聲回頭,蕭元啓看着眼前一身淺黃衣裙的吳晚晴。吳晚晴以脈脈含情的眸對上蕭元啓,只是微微一觸,吳晚晴便壓下了下顎,頸側的線條在陽光之下發出透明的色澤。
“平身吧。”蕭元啓望着許久不見的吳晚晴,冷硬的線條不變。只是低沉的嗓音少了幾絲冰雪的涼意。
吳晚晴衣袂之間隨着她走向蕭元啓時,晃出一道淺黃的漣漪,地上落下的桂花似乎傾襲而上。靠得越近,一股奇特的香味便與桂香一同靠近。
“皇上,貴妃娘娘還沒來,不如先去臣妾那兒坐坐吧,臣妾那裡有幾盆玉蘭草,先前備下了草葉子,就是想泡茶給皇上解乏呢。”
一番軟語如玉珠落在耳邊,蕭元啓心思軟了軟。那雙若有似無帶着纏綿之意的眸子,讓蕭元啓實在不忍心拒絕。他再次回身望了望宮門處,身後的汪廣榮見到,湊上前來小聲說道:“貴妃娘娘來了,奴才自會將娘娘引着去尋皇上的。”
“皇上?”吳晚晴眼眸散發着徐徐的光,蕭元啓念及多時不曾見吳晚晴,而上次還因着王姝貶責了她。於是慢揚起袖衽,任由那常服上的隱色銀龍遇着烈光,染上金邊之時,多了幾分生機。
蕭元啓踱步離開後,汪廣榮繼續留在桂香宮的宮門處守着,而隨着皇上裡去的吳晚晴卻遣了一個宮婢前來。
“汪公公,請笑納。”那宮婢很是老成的模樣,她將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放在汪廣榮手中,汪廣榮挑起眉梢,對着光看了看。那珍珠通體帶着粉色,有一枚蠟丸大小,怕是價格不菲。
不動聲色的將手中的珍珠退回去,汪廣榮嬉道:“此物還是收回吧。你家娘娘所託雜家辦不到。”
知曉吳晚晴是什麼心思,汪廣榮越發不敢收這珍珠了。皇上現在對貴妃娘娘那是一心寵着,雖說帝王情愛不長久,但是看着勢頭貴妃娘娘必然是不會失寵的。而且沈貴妃是太子妃出身,又得先帝愛護,凡是還有郭廣海這位內務總管幫襯着,無論如何是得罪不得。
“公公多慮了,這只是吳嬪娘娘一番心意,並無他求。若是讓公公爲難,豈不是罪過了。”那宮婢強放在汪廣榮手中,小步退後離開。
汪廣榮在手中掂量一番,繼續拱手候着貴妃大駕。這珍珠,向皇上稟報一聲便可。錢財職責各不誤。
那宮婢趕着回到吳晚晴身後,吳晚晴心中安頓下來,汪公公收了東西,總歸要替她擋上一陣子吧。
“皇上,這邊請。”吳晚晴引着蕭元啓走進了內院,此處桂香慢慢淡出了鼻息,而吳晚晴身上那股芙蓉香氣卻更加濃烈了。
蕭元啓不找痕跡地皺了皺眉,不知何時起,一向酷愛濃香的他也開始厭惡這些馥郁的氣味兒了。
將其餘宮人留在屋外,吳晚晴端着一杯玉蘭草茶進來,那泠然的清新將屋中看不見的濁香掩去幾分。蕭元啓端起茶盞湊到鼻下,那茶香氣有些輕妙,好似淡淡的涼意入骨,細長的葉在茶盞中打着漩渦兒。
“果真是好茶。”
蕭元啓出言誇了誇,吳晚晴不禁喜不自勝。
“柳嬪是否也在桂香宮中?”蕭元啓看着吳晚晴便想起了柳然,可吳晚晴卻變了臉色,她囁嚅道:“柳姐姐近幾日有些傷風,便不曾出來迎駕。”
明着是解釋,其實是在斷了柳然的面聖之機。
“那朕卻是要去看看了……”蕭元啓說着,心頭一陣酥癢之感,那玉蘭草的香氛讓他覺得熟悉,好似是沈思容身上的氣味。
不知不覺,蕭元啓茶盞中的玉蘭草已被喝下肚去。淺淺的睏意襲來,蕭元啓閉上眼撫着額頭。吳晚晴將手中錦帕揉作一團塞在袖中,對於皇上的柳然之問並不問答,她邁着小步上前,以手指在蕭元啓的額間按捏着。
蕭元啓側身靠在椅背上,額上的一雙手細膩地滑動着,拂過蕭元啓的眉眼和耳邊的輪廓,不時那輕紗衣袖還從挺拔的鼻樑上略過,袖上的絲絲芙蓉香氣在此刻竟然如同安神的東西。
脣上一暖又涼,蕭元啓睜開了眼,目光如炬的眸光對着吳晚晴瞥去,吳晚晴臉上赫然一紅,嘴脣在不住的小心地蠕動着。將脣上的絲絲晶亮繪得更加勾人採擷。
伸手將吳晚晴腰身一勾,吳晚晴便倒在了蕭元啓懷中,蕭元啓越看越覺得那五官間有這淡然的色彩和冷傲的光華。而不時竄入鼻中的香氣,除了芙蓉香味,還有沈思容身上的清冷之香。
腹中的灼燒急促地漲起來,吳晚晴凝視着蕭元啓那飽含愛意的眼,身子不覺已然酥軟下來,如同春水一灘融化在了蕭元啓的懷抱中。
許久不曾得他寵愛的身子,再也經不住這濃情的眼。吳晚晴伸出手在蕭元啓懷中緩慢滑動着。
“皇上,讓臣妾伺候吧。”
吳晚晴一語而出,卻驚起了蕭元啓。蕭元啓將心頭的雜念與燥熱以內力控制住,眼中那朦朧的情意如同冰住的湖面一擊而碎,裂成數瓣冰鋒,力道刺向吳晚晴,讓她一臉的情魅之態鎖在臉頰上。
蕭元啓翻身而起,呼吸卻依舊不能暢通無阻。蕭元啓怒極反笑,一陣冷意從那上揚的脣邊陡然而出。
“好一個吳晚晴,你設計朕一次不夠,竟然還想用這般下三濫的手段留住朕?”蕭元啓方纔略穩的氣血在這一口怒氣的催促下,更加強烈地翻身而上。全身都籠罩在炙熱的火焰之中。
吳晚晴被蕭元啓眼中的殺意震懾住,她一臉的悲慼,轉而成了委屈,豆大的淚珠如斷線的珠簾一般,滴滴答答地落在了衣襟前,轉瞬便消失了。
“皇上,臣妾絕對沒有用什麼手段啊,皇上……”
“你還敢狡辯?”蕭元啓重重一掌,將案几上的茶盞拍得粉碎,幾絲玉蘭草掛在案几邊沿掙扎着,終究承受不住那爆發的怒火,墜落到地上。
“臣妾真的沒有啊……臣妾是無辜的,不信,皇上可以來查啊,臣妾真的沒有做什麼來設計您,真的沒有……”
哭泣之聲從嗚咽到了嚎啕之音,卻求不來蕭元啓的半分憐憫。堂堂帝王之尊,被眼前這人幾次三番的設計其中,怎能不生勃然大怒?
蕭元啓怒氣一起,那般燥熱之感又侵襲了來,體內的熱涌上了頭顱,而眼中卻因着這熱意變得更爲冰冷,那寒冷刺骨的眼神如有實質的,將吳晚晴凌遲得體無完膚。
剛剛乘着軟轎到桂香宮的沈思容一身梅色衣裳,與這散發幽香的桂花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在樹下候着良久的汪廣榮總算鬆了一口氣,他笑言道:“可算是把娘娘等來了,若是再晚些,皇上怕是急得找親自去尋了。”
汪廣榮幾句不重不輕的打趣,平白添上了幾許旖旎意味。
沈思容對着汪廣榮淺笑着說道:“公公這話切莫說了,這可是怪責我了。”無旁人在,沈思容並不自稱本宮,也算是給汪廣榮十分的尊重了。
走到吳晚晴的院落前,只見宮人紛紛站在外頭,門扉緊閉着,沈思容當下心口好似少了一拍。過了一瞬,再恢復過來,那停頓的節奏好似依舊迴盪着……
“這桂花卻是這麼粘衣裳。”微微清冷的目光注視着衣裳裙裾上沾染的桂花,寒梅會意,蹲下身子去在沈思容裙裾上仔細將桂花殘瓣撿出。
“轟”的一聲。
沈思容擡眼看去,寒梅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只聞聲響不見其中真諦,沈思容面色不變,依舊在門前站着,不進,也不出。
心提到了嗓子眼,汪廣榮在看見那緊閉的門時,心中就大叫不好。這貴妃娘娘萬一吃起醋來,自己就是左右爲難了。
而着驚悚一聲,更是讓汪廣榮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對着沈思容一躬身,大步跑向緊閉的門前。隔得有些遠,沈思容也能聽見他的聲音:“皇上,貴妃娘娘到了。”
很快,門被打開來,蕭元啓面色紅潤異常,不免讓人遐想連篇。
“派人看住吳嬪,沒有朕的旨意,不允任何人與她見面。”陰厲之言帶着戾氣萬分,將着美妙的緊緻冷凍。
沈思容深深望着蕭元啓,那因隱忍而跳躍的眉目,攥緊的手,還有被憤怒波及的胸膛。
“參見皇上……”
“擺駕永慶宮。”
不顧衆人訝異,蕭元啓拉着沈思容上了御駕,沈思容在握住蕭元啓手的一刻,被那燒燙如沸水的溫度嚇到。
“皇上……這……”
“汪公公,請御醫。”頗爲擔憂,沈思容隔着厚重的綢簾吩咐,簾子外的人還不及迴應,蕭元啓一道低喝便止住:“不必。”
將沈思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她身上的涼意卻激起了更重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