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蕭元啓突如其來的乖張,沈思容並不曾傷心,只是很心疼,心疼那個以防備來掩飾自己的蕭元啓。
就如同在她的心中孃親阮氏的存在是一個傷疤一樣,惠安皇后對於蕭元啓也是這樣的一個存在。
他們都知道自己的孃親是好人,可是卻無法給她們清白。
她當初嫁入宮中便是以此作爲交換的,她的心願蕭元啓能夠幫她,可是他自己卻不能給惠安皇后一個清白。
既然這樣,這一切就讓她來做吧……
很快,皇上與沈貴妃在船上起了爭執的事情便傳了開來,而蕭元啓接連幾日都是召來曾敏與陳芸芸陪侍左右。
這讓李方成開始着急了。
而到了怡然居後,接連着幾日,蕭元啓都帶着陳芸芸一起扮作兄妹模樣出門,在李方成的陪同下逛着繁華的益州城,夜裡也往往宿在陳芸芸或是曾敏那兒。
沈思容對此什麼也沒說,她只是很安逸的吩咐寒梅買些益州有名的繡線回來,閉門而坐。可是李靜婉的臉上愈發不好看了,若是先前皇上誰人都不召幸也就罷了,可是現在除了被皇上冷落的沈思容便只有她不曾陪侍左右了,這讓她的臉面實在難過。
更深一步的說,這不僅僅是在打她的臉面。益州刺史是她的爹,這一次南巡益州,有多少眼睛長在她身上,若是自己不得寵,怕是父親也很難過吧。
現在少了一個沈思容,其餘兩個人便好對付了。
李靜婉取下金鑲的金簪輕輕左右轉動着,空氣中的細小煙塵胡亂的飛舞着……
當夜,蕭元啓本欲宿於曾敏處,曾敏卻身上在侍寢前身上見紅,聞得這個消息的李靜婉梳妝一番準備前去“迎接”聖駕。
卻不想蕭元啓繞道去了陳芸芸那兒,這讓李靜婉腹中燃起熱氣滾滾。當她趕至陳芸芸所居閣樓時,正見紅燭之下映出兩個身影,一俊挺一嬌俏。人影在燭光下交織着,好似相擁着,又好似是在緊緊貼着。動作之間的每一幅圖畫都如有實質的利刃在李靜婉眸間剮着。
她甩袖離開,步伐穩沉面容依舊,可胸前的起伏卻不定地轉換着,當她行至了沈思容所居的院落不覺停下腳步來。
“姐姐可在裡頭?”李靜婉在門外扣了扣。
屋內的沈思容放下手中尋來的益州本地雜記,將散下來的頭髮挽了起來。
“李妹妹這麼晚來是有何事啊?”
打開門,外頭站着李靜婉和聞聲趕來的寒梅。沈思容對着寒梅擡了擡下巴:“去沏一壺熱茶來。”
說完,沈思容將李靜婉請進屋,不久,寒梅便端着一壺茶進來。沈思容親自給李靜婉倒上一杯,李靜婉只喝了一小口便放下了。
“怎的?這茶不好麼?”沈思容輕笑。
李靜婉眼眸中的冷意還來不及收起,她看着那茶杯中漂浮着的雪白色細葉,堆起笑掩蓋去那濃濃的不滿回話道:“姐姐有所不知啊,這茶乃是益州的名茶千山銀雪。只因這茶只長在山崖陰處而得名。正是如此,這茶貴不可言。”
“是嗎?本宮尚不知這茶有這來歷呢,這倒讓本宮有些不好下口了。”
沈思容對李靜婉是很疏離的,從最初張玉馥得寵那時起,她便打心底與李靜婉保持距離,所以對李靜婉的姐妹相稱她也是淡淡迴應着。
“這茶我在家時倒是常喝,並不覺得稀罕,只是進了宮便不曾喝過了,倒顯得格外難得……”李靜婉若有所語的感嘆着,卻未看見沈思容眸間那亮光一閃。
常喝?連宮中都少有的珍品對李靜婉來說卻是平常之物。
“是嗎?”沈思容語氣中有些探究的意味,這才讓李靜婉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她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乾笑着轉着眼珠。
“姐姐那日與皇上究竟怎麼了?怎麼鬧得如此嚴重呢,近來皇上這般冷落姐姐,妹妹都看過不去呢。”李靜婉眼中盛滿了擔憂。
沈思容對於後宮之爭提不起絲毫的興趣,只求自保便好,李靜婉這看似關心的話語裡中間有太多的深意。
“是嗎?莫非美人深夜來就是要問本宮此事?”沈思容在李靜婉的期待中淺言移開了話茬。
李靜婉在心中暗罵沈思容,嘴上卻依舊說着:“哎……姐姐還是找個機會和皇上說說情的好。”
“有勞美人憂心了。”沈思容說完將手中的茶杯放下,一旁服侍的寒梅立即上前來將茶盞收走,而沈思容也不再開口,這分明是要打發李靜婉走的樣子。
李靜婉今日受了一肚子的氣,本想挑起沈思容來對付陳芸芸和曾敏那兩個賤人,可着沈思容也太無用,竟然對此毫無反應。
“姐姐早些休息,時辰不早了。”李靜婉笑着對沈思容福身說道。
“嗯……寒梅,送李美人出去。”
李靜婉離開後,沈思容纔鬆下心來,李靜婉太過小看她了,以爲她會爲了爭寵而去對付其餘妃嬪嗎?
而沈思容不願意去做的事情,落到李靜婉頭上卻不一定會錯過。
次日,李靜婉花了不少心思總算將蕭元啓請到她屋裡來。
“皇上,這是臣妾親自下廚做的益州小吃,皇上嘗一嘗吧……”
李靜婉穿着新衣,臉上的胭脂顏色格外明豔,這是她爹爹託人送進來的,說是這胭脂只要用上一點點,便足夠美豔了。
“不錯。”蕭元啓吃了一口酥油糕頷首讚道。
這讓李靜婉提着的心落下幾許,一直到伺候完蕭元啓說今夜留在她這裡,她纔算是平靜下來。
總算,皇上還是留下了一份恩寵給她的。
三位妃嬪紛紛使出渾身解數來奪君寵,而蕭元啓除了那一日其餘時間便不再搭理李靜婉了。
這風雲詭譎之下,好似只有沈思容置之度外。這也讓沈思容突然明白了,那一日蕭元啓對她發火是爲什麼了。
這般保護,這般用心讓沈思容心頭如同翻滾的茶水一般,香甜四溢。
“娘娘,你當真不去向皇上認錯嗎?”
聽到衆多的流言,寒梅不禁擔憂起來,她主子這樣高傲的氣性,皇上如何受得住?
沈思容莫測高深的一笑:“本宮有些餓了,去傳些點心來。”寒梅不知,她若是真的取認錯,怕是蕭元啓纔拿她難辦了吧。
也果真不如他們所料,怡然居中進了一名刺客。在烏雲蔽日的夜裡,陳芸芸所居的萊茵閣中出事了。
“陳美人,你莫慌,先喝口水壓壓驚再慢慢說來。”出了事,一直避人不見的沈思容方出來安撫受驚的陳芸芸。
據說,當時陳芸芸正在休息,身邊守夜的婢女是她從宮中帶出來的宮女,卻不想她竟然對陳芸芸起了殺心,拿起匕首撩開紗簾就向她刺去。
說巧也巧,正在曾敏處的蕭元啓偏生折轉去了陳芸芸那裡,也恰好救下了陳芸芸。這也是她命不該絕,蕭元啓若是晚了一步,她也就沒命了。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是誰要殺我,是誰……”陳芸芸的吐詞混亂,眼眸中的光亮向四處分散着,像是被遮住了一層,眼底沒有任何東西。
沈思容問不出話,只好看向正位上坐着的蕭元啓。
好些日子不見,蕭元啓瘦削了幾分,沈思容眼中淡淡的傲然,嘴角卻是掛着欣然的弧度。蕭元啓的目光只從沈思容臉上粗略掠過,可他將沈思容嘴角的笑看得清楚。
她,真的什麼都明白嗎……
“奇怪了,刺客怎麼偏偏找上你?”李靜婉的冷言將屋內的目光吸引了去。
陳芸芸專寵這麼些時日,讓李靜婉受了不少的氣,今日見她遇刺,只當是有人替她出氣了。這個念頭一出現,李靜婉便心中大駭了,莫非是……
正想到這裡,門外傳來李方成覲見的聲音。
“宣。”
李方成低着頭俯身進來,他還不曾走到蕭元啓面上便鋪跪在地上大呼:“皇上恕罪,微臣失職啊。”
他低着頭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女人李靜婉,近來他真是諸事不順,先是兒子莫名其妙的被人綁了去,要挾他以大筆的金子去換,可礙於皇上在益州,他什麼動作都不敢,只好噤聲不說,不安地等着皇上移駕回宮後再作打算。
而女兒在皇上跟前不得寵,害得他被屬下官吏所暗地議論,他亦是不得發作。
今日,更是攤上這件行刺的事情了,更讓他不安的是,這下手的八成是她的女兒啊……
李方成跪在地上,感到脖子上的腦袋和官帽都在顫巍巍地搖擺着。
“朕便讓你來審那宮女吧。來人,帶上來。”蕭元啓陰着臉說道。
很快,那宮女被帶了來,她惡狠狠的看着陳芸芸,陳芸芸心中驚駭,大叫起來。隨後蕭元啓下令汪廣榮派人送陳芸芸回去,並派人嚴加照看。
“人帶來了,李刺史,審吧。”
蕭元啓陰厲的目光讓李方成不敢直視,他看向那個刺客,卻不想那刺客也正看着他,那帶着血色的眼珠在他與李靜婉身邊打了一個轉。
李靜婉心下緊張起來,她眼中泛起淚光:爹爹,你好生糊塗啊……
李方成則是心驚與憤恨交織着,他無言地看着李靜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