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逸瞧着,微微蹙起眉來,拳頭亦是漸漸收攏。
“怎麼會!”他低喃一聲,身子,卻微微顫抖起來,整個人有些發虛,好容易站穩了,擡眸,卻仍是難以置信。
“這果真是師父留下的?”總是要垂死掙扎一番,饒是明明知曉,如此確認,也不可能改變什麼,卻仍是不死心。
“是。”空了點頭,目光堅定:“從小師父便教導咱們,出家人不打誑語,更何況事關重大,我怎麼會拿來玩笑!”
北辰逸靜靜聽着,只覺耳邊是瑟瑟的風聲,呼嘯而過,他的心頭,忽然涌上一種悲涼,痛徹心扉的悲涼。
“這樣…”他微微點了點頭,大有不知身是客的味道,剛預備着開口,卻忽聽外頭似是有一道人影閃過,伴着輕微的腳步聲,讓他一愣。
他都察覺到了,那空了的功夫在他之上,自然也是有所察覺,對着北辰逸使了個眼色,自個兒則是閃身到了門口。
果真是有人,正趴在門縫間偷聽,空了凝了凝神,擡手,劈出一道掌風,對着那門,便砍了過去。
“咣噹--”門,應聲而開,而接踵而至的,還有一聲尖銳的喊叫,振聾發聵。
“什麼人,竟敢鬼鬼祟祟偷聽!”了空從門後竄出來,一把將隨着門倒在地上的人抓了起來,高聲呵斥。
那人卻將頭抱的死死的,雙手捂着臉,似是生怕被人瞧見容貌。
北辰逸迅速將那信收起來,微微眯起眼來瞧着那抱着頭不肯鬆開的人,怎麼這樣眼熟?
自然是眼熟的,當他一把將她的手拉開,那張讓他瞧了一年,也無奈了一年的容顏,便出現在他眼前。
“寧小姐--”北辰逸的眉頭蹙的緊緊的,將那朵桃花都縮到了一起,瞧着寧霓裳,不悅到了極致。
“我,我不是存心偷聽的,”她連連擺手,解釋自己的無辜。
“你--”因爲干係重大,空了有些慌了神,一把扯起寧霓裳的衣領,怒目而視。
寧霓裳哪裡見過這陣勢,嚇得脖子一縮,求救般的轉向了北辰逸。
北辰逸再一次的仰天長嘆,他究竟是哪輩子做了孽,要與這樣一個女子糾纏不清!
“罷了,大師兄,此事交給我處理,你放了她吧!”他嘆着氣對着空了說道。
一下子被放開了,寧霓裳只覺呼吸都明快了許多,下一刻,她一個邁步,便躲到了北辰逸的身後,緊張兮兮的望着空了,那模樣如同一隻受驚的小兔,卻偏偏還抻着脖子呈口舌之快。
“兇什麼兇,要不是看在王爺的面子上,我早就一拳把你打倒了。”
那囂張的模樣,若是不知曉的人定然當真,可是北辰逸卻是隻能無奈的對着空了笑了笑:“她便是這樣,大師兄不要介意。”說着,扯着她一把將她推到了門口,聲音低了一低:“今日之事還請大師兄爲我保守秘密,不要對旁人提及。”
“什麼事啊?”
寧霓裳對他的話充滿了好奇,以至於二人從雲岫寺出來她仍是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發問,直吵得北辰逸心煩意亂。
“你聽到什麼了?”他突然停下腳步來,扭頭,挑着那雙桃花目直直望着她。
寧霓裳卻是沒料到他會突然站住,反應不及之下直直撞了上去,額頭抵在他的胸前,疼的她哇哇亂叫了起來。
“你怎麼突然停住了?”她嘟起脣來,極爲不悅的望他。
北辰逸一下子想起了重陽,彼時她獨身去見託婭,回去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狀況,後背的觸感,耳邊的輕喃,似乎將回憶全數引了起來,她望着寧霓裳,久久未曾開口。
重溫舊夢,故人已去。原以爲是是可以的,在時間的沉澱下,忘掉愛情忘掉她,可是如今,只是這一個相似的場景,便讓他,忍不住,想要流淚。
重陽,此時此刻,你是不是也同我一樣,揚着頭,安靜地,凝望那些日沉日落,感受着無家可歸的憂傷?
他的突如其來的沉默,以及那柔的讓人心軟的眼眸,讓寧霓裳一下子愣在了那裡,她見過北辰逸的美,見過北辰逸的冷言冷語,亦見識過他的風度翩翩,卻從未見過這樣情意綿長的他。
怎麼形容呢?
他的眼底,既有柔情,亦有剛毅,明明是天壤之別,卻偏偏那樣完美的混合在一起,好似,他眼中的,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寶貝。
“王爺?”她小聲的喚了他一聲,下一刻,但見他臉上的神色千變萬化,最後,落在了不悅之上。
“你聽見我們的談話了?”轉變如此之快,讓寧霓裳有些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只呆呆的,還是呆呆的。
“你到底聽到沒有?”北辰逸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讓她一下子紅了臉。
“啊,你們聲音那麼小,怎麼會聽到。”她小聲嘟囔,“就聽說什麼信啊一類的,對了,什麼信啊?”說着,擡眸,眼中皆是興趣。
“什麼什麼信!”聽她這樣說,顯然是真的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更何況他們本就說的含糊,就是被她聽了去就憑她的腦子也想不出什麼來,如此,便安心了,不再理會她,邁着步子走了出去。
“誒誒誒-你等等我。”她跟在後頭連跑帶跳:“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你是你,我是我,沒有咱們!”北辰逸好心的糾正。
“好好,那請問王爺,你要去哪兒?”寧霓裳撇着嘴,一臉不屑。
“回京。”
“可是天快黑了。”她哭喪着臉,瞅着那原來越低的日頭,一籌莫展。
“你大可以選擇回去雲岫寺,師兄他們替你準備住宿與吃食。”北辰逸仍是行着路。
“那你呢?”
“我回京!”
“那爲什麼要我回去那個竟是禿驢的地方?”她不依。
“還有呀,你不是遊歷好好的,爲什麼突然又要回京?”寧霓裳的精力旺盛,問題也格外多,一時也不停歇,着實讓北辰逸煩躁。
從前是誰嫌他話多來着,眼前這個寧霓裳纔是話簍子吧?
“到底回去做什麼?”她仍是不依不撓。
“有事。”最後,北辰逸便是用這兩個字將她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