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亦不知是震驚還是旁的,北辰夜在聽了她這話後,整個人便愣在了那裡,目光,直直的凝着,卻久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什麼,你讓人殺死了你的親弟弟。”
聲嘶力竭的哭喊,重陽從未如此痛心過,早知事情會這樣,她便不該阻止,不該請太太上皇來,就讓北辰逸造反,就讓他奪回屬於自己的。那麼,如今他就不會死去,就不會躺在那冰冷的棺木裡,再也沒有一絲生氣。
一思及此處,重陽的心,便如同被千萬把刀子剜着一般的疼,就連呼吸都跟着困難了。
“我殺死老七?”北辰夜蹙眉不解:“怎麼可能!”
“你還裝糊塗,除了你,誰會殺他,你說,他都已經讓步了,你爲何還要置他於死地,你究竟爲何?”重陽回望着他,高聲的指責着,這個男人,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北辰夜,從前我說原諒你的話我現在收回,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想見你。”在他的眼眸中,她緩緩轉身,背對着他,一字一頓說得清晰,眼淚,卻噴涌而出。
她總覺得自己意志不定,心又太直,所以害了自己,也害了旁人。
直到今天,事態到了不可扭轉的地步她才恍然,原來,哪怕是你多麼不情願,旁人的心思,你總是不懂的。是以,那句人生無常果然沒錯,果真,誰都控制不得。
“滿樓--”北辰夜伸手,想要拉住她,奈何身子不受使喚,他這一動彈,整個人便從牀榻上重重的摔了下去。
重陽的身形頓了一頓,最終只是稍作停留,便頭也不回的離去了,只餘下那一屋子的奴才,手忙腳亂的扶他。
“阿逸,死了?”他一把抓住吳全發的衣領,手上沒了多少力氣,但那氣勢卻是不減。
他望着他,問道:“阿逸過世,爲何沒有人告訴朕?你當朕也不在了麼?”
吳全發撲通跪下,忙不迭的磕頭,口中不住道:“皇上恕罪,奴才只是怕你的身子承受不住,這纔不讓人隱瞞了王爺過世的消息。”
一口血順着脣角流了下來,抓着吳全發衣領的手指漸漸鬆了開來,整個人似是被抽走力氣一般的,頹然的倒在了那裡,目光呆呆的望着那清冷的地面。
“那皇后說的,朕殺了他又是怎麼回事?”聲音卻是低了又低,幾乎是在呢喃了,但是那語氣,卻聽不出絲毫的起伏,好似他問的,是件不相干的小事。
可若真的不相干,又爲何會這般的心痛?爲他爲她還是爲她他自己
“奴才聽說,是王爺臨終前說是皇上派人殺死他的,是以皇后娘娘才…”吳全發小心翼翼的措辭,待見北辰夜的神色微微一顫,這才勸慰道:“娘娘只是一時沒明白過來,皇上彆着急,待娘娘想明白了,就好了。”
北辰夜卻似是沒聽到一般的,緩緩轉向了門口,望着那湘色的簾子,微微投下倒映,左搖右晃,直晃得人眼暈。
阿逸說的,她信了…
原來,被誤解,是這樣的感覺,心中有苦,反而說不出了。
擡手,拭了拭脣角的血跡,那觸目的紅,只讓人心驚肉跳,下一刻,只覺眼前忽的一黑,身子,徐徐落下…
阿逸,你是我的兄弟,與我攜手的兄弟,饒是你我起了紛爭,我也斷然不會殺你,可他們,怎麼都說是我呢?
你告訴他們,我沒有…
北辰夜這一次暈倒,卻是比從前都要棘手的多,那日之後,便幾乎就一直處於昏睡狀態。
偶爾醒來一次,也只是目光怔怔的掃一圈兒圍在窗前的人,然後目光一暗,再閉眼睡去。
吳全發一直瞧着。
他知曉皇上是在等誰,可是他無能,請不來皇后,只能看着皇上由最初的希冀,到後來的不抱任何希望。
他卻什麼都不能說。
這幾日,皇后一直在爲王爺守靈,每次他去求她,她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他實在是害怕。
確實,重陽心中的怒氣,不是一日兩日便可消除的,她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而她更不明白的是,北辰夜怎麼會如此狠心。
生命,如此的脆弱,這一刻出現在你眼前的人,說不定下一刻,只是一眨眼的瞬間,便再也見不到了。
“這一年,我一直跟在王爺身邊,他雖然不說,可是我知道他一直很掛念你。”寧霓裳的聲音在身後不高不低的響着,傳在重陽耳中,是那樣的不真實。
“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他究竟喜歡你什麼,喜歡你的薄情寡義還是喜歡你的優柔寡斷。可是他便是喜歡,哪怕你選擇離開,他也不曾多說。我心疼他,每次看着他凝着遠方不說話,我便心疼。我常想,若是能將他對你的感情分一點給我,不需要多了,只要一點點便好,那我,便是死,也無憾了。”
寧霓裳真的落淚了,隱忍落淚,筆直的跪在那裡,身形憔悴。
“可是他卻從來不曾多看我一眼,寒漓,我不明白,我比你認識他早,相貌也並不比你差,爲何,爲何他喜歡你,不喜歡我,你究竟,究竟哪裡比我好?”
是啊,她不懂,不懂重陽與北辰逸兩人之間的情誼,但是她說的又何嘗不對,重陽,面對敵人從不心慈手軟的重陽,卻偏偏敗在感情上,愛情,親情,友情。
每一次都是這樣,只要一觸碰到感情,一向果決的她,便變成了優柔寡斷的女子。
也許,是對幸福的渴望,也許,是心中總有一份憂心,所以,患得患失,卻不知,在她猶豫的瞬間,很多事,已是悄然無息的變了,變得,誰都無力阻攔。
“對不起。”重陽跪在那裡,望着北辰逸的靈位,淚水,模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