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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皖蘇一走,懿憐兒的眉眼倏然一擡。
她一直在等這個機會,從宮中便一直在等着皖蘇離開重陽的身邊。
皖蘇的功夫她是領教過了,若是皖蘇在,那她的計劃便不能如期完成,是以,她才忍了這麼久。
至於她的計劃是什麼。。。
但見她盈盈走了過去,一衆命婦見狀,紛紛行禮,懿憐兒不耐的擺了擺手:“本宮與姐姐有話要說,你們先下去吧。”
重陽不知她想做什麼,只挑眉看她,待衆人紛紛去到一邊,懿憐兒方纔沿着臺階上來,走到重陽跟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聽着她們拍馬溜鬚,姐姐不煩麼?”她柔媚的臉上笑意甚濃,卻也假意的很。
重陽一笑:“卻是煩不得,居於位,便要行其事,作爲後宮之主,不光要統領後宮,還得與朝廷命婦處理好關係。”
懿憐兒冷哼一聲:“姐姐不必這般炫耀,俗話說的好,槍打出頭鳥,姐姐是後宮之主,也處在風口浪尖上,後宮女人這麼多,姐姐要擋的也格外多了些。”
卻是說不出是嘲諷還是欣羨的語氣。
重陽擡頭望了她一眼,只見她神色有些不喜,卻強扯着笑容,玉手十指甲上皆曛染着淡紫色風信子花色,說話的時候隨意撫弄着袖口的雪狸絨毛,卻隱隱有些幽怨的意味。
重陽挑了挑眉:“妹妹如今有了身子便好好調理,旁人的事不必要擔心,可別忘了,妹妹這條命可全仗着你腹中的孩子才得以保住。”
語氣中卻是濃濃的警告意味,重陽雖想除掉她,但是稚子無罪,她不想因此傷害無辜的性命。
但是她哪裡知道,此時的懿憐兒根本沒有身孕,並且還想着藉着這個假孕來嫁禍給她。
“姐姐說的是,妹妹自知有對不住姐姐的地方,還請姐姐大人不記小人過。”說着,端起酒杯來,“妹妹便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希望從此之後咱們二人冰釋前嫌,一起侍奉皇上。”
卻是面不紅心不跳的說着假話,重陽早已對她演戲產生了抵抗力,也不說話,只冷眼看着懿憐兒一個人自說自話,倒是想知道她又要如何。
她的無動於衷顯然讓懿憐兒有些演不下去了,端着酒杯的手顫了一顫,看着重陽面無表情的神色,偏頭望了身後的臺階一眼,腦海中一閃而過一個計策。
但見她不着痕跡的往後小退了一步,在下一個階梯的邊緣站住,擡眼目光凝着重陽,倏然一笑,在重陽未來得及反應之前,握着酒杯的手指稍事一鬆。
“咣噹當--”玉器跌落,順着臺階落下,四散而開,清脆的聲音,讓殿中霎時便靜了下來。
衆人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紛紛聞聲瞧了過來,見聲音是從皇后與皇貴妃處發出的,一時之間猜測紛紛。
素來聞言皇后與皇貴妃不合,上遭皇后中毒之事有指向皇貴妃,原本已是板上釘釘的事,皇貴妃一定會因此受處罰,誰知此時卻突然診察出其有孕,這才保了一命,但皇后如何能嚥下這口氣,是以,二人不合的傳言,一時之間傳得沸沸揚揚,有模有樣。
懿憐兒趁機盈盈跪下,聲淚俱下哭訴道:“臣妾知道皇后娘娘一向視我爲眼中釘,上遭毒花一事更是耿耿於懷,但是孩子是無辜的,若是娘娘心中有氣,不妨對着臣妾來,千萬不要對我的孩子下手!”
說着,神色一變,又是淚已漣漣,那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若不是重陽早就領教了她的栽贓嫁禍的種種招數,真的很難相信,眼前這個哭得像是淚人般的女子會是如此工於心計之人,三番四次裝作柔軟來騙取旁人的同情心,以此達到栽贓嫁禍的目的。。
此時重陽真可謂是怒火中燒,很想一劍將懿憐兒解決掉,但是小不忍則亂大謀,今兒個是來探聽北辰放的消息,不能因着一個懿憐兒而毀掉整個計劃。
更何況,文武百官面前,她總得爲皇家保存些尊嚴,於是起身,小心翼翼的上前,那鞋子本就清脆,踩在梯蹬上更是嗒嗒作響。
她過去,親手將懿憐兒扶起來,脣角的笑,浮光掠影。
“妹妹說的哪裡話,本宮並未曾怪你,更未曾想要害你腹中胎兒,你放心好了。”
懿憐兒擡眸,長長的睫毛上還掛着淚珠,梨花帶雨的模樣楚楚可憐。
她拉着重陽的手望着重陽,眼中希冀一片:“姐姐此話可當真?”
重陽點了點頭,笑着說道:“自然當真,本宮何時騙過妹妹。”說着,擡了擡手,假意拉着懿憐兒緩聲道:“妹妹是有身子的人,不宜站立過久,還是到本宮邊上坐着吧。”
懿憐兒亦是含笑,卻反手握着重陽的手,道:“姐姐說的是。”
這樣說着,手上的力道卻是一重,重陽想要不着痕跡的抽手,卻奈何不敢有大的動作,只好任由着懿憐兒握住,不知她想玩什麼花樣。
在旁人看來,儼然是一副姐妹情深的畫面,可是其中的波濤暗涌刀光劍影只有她們二人看得清楚。
懿憐兒臉上浮起一抹計謀得逞的笑,她垂着頭,目光在重陽那鞋子上一凝,再擡腳,卻是不着痕跡的踢了上去,在寬大的衣袍之下,旁人看不到這動作,但是卻讓重陽一驚。
身子陡然一歪,與懿憐兒交互的手一拉扯,懿憐兒順勢甩了出去。
對上懿憐兒那得逞的笑,重陽心下一驚,暗暗涌上一股真氣,此時方纔明白懿憐兒想要如何陷害。
重陽可不是寧妃,任由着懿憐兒耍手段來陷害,但見她利落的轉身,玉履與地面相碰,發出刺耳的聲響。
還不待站穩,便一個側身,連着踏下數個階梯,一手攬着懿憐兒的腰肢,一手扶着她的手,讓原本已經搖搖欲墜的懿憐兒,整個人便站穩了,臉上神情千變萬化,最後定格在驚訝與難以置信上頭。
重陽的動作看似無痕,實際上卻用真氣將懿憐兒支撐起來,懿憐兒也是練武之人,自然曉得那股真氣的來源,整個人僵在那裡。一時之間竟沒回過神來。
而重陽的餘光略過衆人的面色,見個個無不是被震驚了一遭,心想着若是就此站穩,怕是要惹人嫌疑。況且,那懿憐兒若是一口咬定是重陽推她,那她豈不是百口莫辯?
於是乾脆收了真氣,腳下一空,整個人也跟着往後一仰,只欲從梯上摔下。
《三十六策》中無中生有這一計用得好不足爲奇,但是若能將這無中生出事用反間計來可不是誰都會用的,重陽挑了挑眉,目光直直的凝着懿憐兒,嘴角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啊--”重陽嬌呼一聲,任命的閉上眼,摔吧,摔吧,這一下便可化解了懿憐兒的栽贓嫁禍,否則,她只有百口莫辯的份兒了。
到時候影響了整個探秘的計劃不說,還背上個謀害皇嗣的罪名,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只是落地卻並不甚痛,額頭是低低淺淺的呼吸,拂在臉上,猶如柳絮拂面,溫柔無聲。
重陽下意識的睜開眼,卻直直唬了一跳,只見北辰夜怔怔的瞧着她,眉眼裡全是探究的深意。
重陽眨了眨眼睛,上如今這是怎麼個情況?
“皇后便打算一直在朕的懷中不肯下來麼?”北辰夜的聲音,透露出帝王的威嚴,襯在那一身明黃的龍袍之下,越發的高不可攀。
重陽窘迫到了極致,稍稍一怔,忙跳下來,雙膝跪地:“臣妾給皇上請安!”
周遭靜極了,眼前的景象過於震驚,一席人愣神之後,隨即紛紛跪地。
這般的場合,北辰夜倒是給足了重陽面子,伸手親自將她扶了起來,目光在她身上一停,又轉向了懿憐兒。
“朕不是說了,你有了身子,這樣的場合過於勞心勞力,憐兒可不必出席。”沉穩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懿憐兒幾乎是撲過去的,雙手勾着北辰夜的臂彎,笑的花枝亂顫:“臣妾想着王爺的生辰,若是不出席未免失了禮數,這就來了。”
北辰夜眉心一皺:“你這一任性,萬一傷着朕的皇兒怎麼辦?適才那般危險,若不是皇后挺身救你,現在,恐怕你便不能這般站在這裡與朕說話了。”
聞言,懿憐兒的臉上閃過一絲不甘,目光幽幽看了重陽一眼,但是北辰夜的話已至此,她還能說什麼,只對着重陽微微一福身。
“臣妾多謝姐姐救命之恩。”
心裡卻是恨恨的,這個重陽,這麼久以來一直裝作嫺靜溫婉,卻不想也是會武功的主兒。
重陽有些難以置信的看了北辰夜一眼,方纔擡手親自將懿憐兒扶了起來。
“妹妹客氣了,但是這身子纔是第一打緊的,雖然沒受傷,但依本宮看,還是找太醫來瞧瞧比較好。”
這樣說着,卻觀察着懿憐兒的神情。
重陽心中有了疑惑,也有了個大膽的猜測,似乎這個懿憐兒並未有孕,否則,又怎麼會拿自己的孩子來陷害旁人呢?
但是懿憐兒卻只是稍稍皺了皺眉頭,目光對上重陽探究的神色,隨即一笑。
“也好,凡事穩妥爲先,便請太醫來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