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多希望能夠相信你,可是,根本找不出相信你的理由來。寒淮那一日,爲了你與老七動手之事,你以爲朕不知道?你還口口聲聲說與他無事,無事,他又怎會冒着被砍頭的危險,毅然抗旨拒婚!”
那一字一句,說的發狠,亦是打在重陽的身上,她連連後退了幾步,最後扶住了牀沿。他早就知道,但是他卻不說,只在心中懷疑着她的不貞,然後又拿話來哄着她。
那一夜的‘恩愛兩不疑’,終究,只是隨口說說,他是帝王,不但要將愛分與旁人,更會去懷疑。
可是人只有一顆心,一份愛,若是分成了多份,那每一份,那麼少,又怎麼能維繫兩人的感情?又怎麼配得起她這顆完整的心?
“臣妾只說一次,這信,不是臣妾給寒淮世子的,臣妾與他清白無間。而旁人說的,臣妾都不管,只一句,皇上你究竟信不信我?”重陽擡首,目光之中卻再無了希冀,這一問,便也是爲了讓自個兒死心。
北辰夜頓了一頓,心中千迴百轉,最終卻只是回頭,“你好好在滿樓閣思過,此事,朕會查清楚,若是你真被清白,朕定然還你公道。”
說着,轉身便走。
她站在光影裡慢慢迴轉身子,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從發間拿出那枚定情的簪子來,在他用樓亦歌的身份接近花滿樓之時的那枚簪子,兜兜轉轉了這麼許久,卻原來這樣的感情,也如那簪子一般的,翠而不實。
她擡手,將那簪子握在兩手間,日頭斜斜的照了進來,映在她的指縫間,那光線太強了,讓人睜不開眼來。
她揚了揚頭,雙眸卻微微閉了起來,脣瓣咬得生疼,一滴淚順着頰落了下來,落在隆起的小腹上,何其蒼涼。
“昔君視我,如掌中珠,何意一朝,棄我溝渠。昔君與我,如影與形,何意一去,身如流星。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
她緩緩開口,之後一個用力,只聽‘啪’的一聲,那簪子,四分五裂擴散開來,好似想起了初相識,亦是這樣的情形,卻終是變了,再也回不去了。
從那日起,滿樓閣便成了冷宮一樣的地方,除了皖蘇與明月明亮,再無其他人出入。
不,確切的說,映雪公主曾來過卻被重陽打發了回去,北辰夜也再來過,也被她閉門不見。
可想而知,定然是北辰映雪聽說了那封信的事與北辰夜解釋了,北辰夜這才意識到誤解了重陽,是以纔會出現在滿樓閣。
但是重陽卻不想再見他了,一點都不想。
心都死了,哪裡還談得上什麼念想。
想要哭,卻一滴淚都落不下來,手,輕輕撫着隆起的小腹,幸好,幸好還有他,還有腹中這個孩子,讓她不至於萬念俱灰。
如今她唯一想着的,就是早日生下孩子,然後帶着孩子離宮。她也不想去管託婭了,如今她總算有些明白了,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數,既然託婭選擇的是呆在宮中,那她也沒有必要強人所難,逼迫着她與她一道離開。
但是說來也怪,重陽的身子,卻是越來越虛弱,每每動彈幾下便會覺得疲累不堪,並且小腹還時常會痛楚。
太醫來瞧,卻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胎相過於不穩,似是母體先天不足引致,只能靠着一些藥物來調養着身子,再作打算。
那太醫卻不是重陽熟識的胡太醫,聽說胡承嗣的母親近日來時時身子不適,便向太醫院告了假,只在家中侍奉母親。
太醫剛走沒多久,卻沒想到託婭會來。
她腹中的胎兒也有數月大了,身子遮擋在寬大的衣袍下,卻是越發的明顯。
重陽擡手讓她坐着,心中喟嘆,待她走了,託婭便只剩下孤身一人,若是再有人欺負她,她都不能爲她出頭了。
她的妹妹,終究是過於軟弱的性子。
想着,眼中便是不覺的憐惜,望着託婭,微微含笑。
“姐姐怎生望着臣妾發呆,莫不是臣妾今兒個的妝容失了禮數?”託婭被她瞧的有些不自在,忙擡手理着髮鬢。
重陽緩緩收回目光,淺淺笑道:“哪裡,只是覺得你似乎與以前不同了,可是要說哪裡不同又說不出來。”
“哪裡有什麼不同,只是近日來懶得收拾,有些邋遢的很了,前幾日皇上還說呢…”託婭含笑說着,待提及北辰夜,便立馬噤了言,拿眼打量着重陽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對不起姐姐,臣妾失言了。”
“不礙事。”重陽淡淡應了聲,心中,並未因着那兩個字而有多大的起伏,平靜的如同一灣死水,再也起不了任何的波瀾。
“其實皇上其實還是很掛念姐姐呢。”託婭小聲嘟囔着,還不忘拿眼,觀察着重陽的神色:“臨行前還囑咐着臣妾要多來瞧瞧,免得姐姐悶倦。”
“皇上出宮了?”
“可不是,聽說邊境暴亂,皇上親自去平息了。”她靜靜說着,眼眸直直望着重陽,仍是眨都不眨。
“這樣…”重陽挑了挑眉,神色倒是如常。
託婭這才安了心,在心中暗道果然她對皇上已經幾乎死了心,那麼只要再加上一劑藥,他們二人的關係,便再也沒有和好的機會。
覆水焉能再收!
“對了,聽說姐姐這有皇上賜的香料,有安神凝氣的功效,臣妾近日來總是不能安睡,姐姐大度,賞些給妹妹吧。”她巧笑着說道。
“好呀,皖蘇,去拿盒子荼蕪香來給皇貴妃。”重陽不疑有他,吩咐着皖蘇去取,卻不知,一個更大的陰謀,正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