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三這幾日都陪在秦鎧身邊,對於這傢伙的角色,秦鎧也是明白的,這廝就一個現場觀察員,他現在忙的要死,也懶得理會這事。
那張圖紙其實很大程度上是不完善的,畢竟是按照全息影像繪製而成的圖紙,圖紙上每個部件都只是個縮略圖,所以這幾天他都在工棚旁邊拼命的依據光腦內全息圖像繪製零件圖紙。
機牀車間的小吏徐國方正帶着自己手下的拋光好手老劉趕製這秦鎧需要的標準鋼軸,不過看到其他技工從秦大人那裡不停的領來各種零件的圖紙,也是驚訝萬分,原因自然是是因爲速度實在是太變態了,技工們就看到秦鎧埋頭在旁邊一間簡陋的工棚內不停繪製,然後由兩個弟子送出來一張張圖紙。
而且這位秦大人繪製的圖紙顯然不同於他以前見過的,不過在尺寸、工藝、要求方面都描繪的很具體,所以技工所需要做的,就是依據圖紙,考慮如何生產出這種要求的零件,好在馬尾船廠購置的機牀品種已經十分完善了,加上十幾年的技術積累,頗有些技工的弟子,零件的生產倒也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這段時間是巡撫衙門孫師爺跑船政學堂最勤快的日子,幾乎每兩天他就要來學堂轉上一圈,剛開始的時候,倒還去詢問一番秦鎧,瞭解一下進度,不過到後來,通過麻三還有那些小吏傳遞過來的消息已經讓他十分放心,每一個人對於秦鎧這瘋狂的圖紙繪製速度感到驚訝無比。
而秦鎧在瘋狂繪製了十幾天零件圖紙後,已經暫時性進入了休整階段,因爲該出樣的圖紙都已經搞定了,剩下的就是徐國方的事情了,做零件可是技工的活。
他現在絕對屬於學堂裡的自由人角色,巡撫特使的身份,讓他有非常大的自主權,於是很快,他的兩個弟子黃興和孫翔發現自己這個老師很快就不務正業起來,從碼頭的洋行裡購置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材料後,黃興和孫翔被秦鎧安排做起了化學實驗。
秦鎧小小的濫用了一把職權,讓技工用鐵皮給打磨了幾個模具,在一間工棚裡搗鼓了兩天後,損耗了一多半原材料後,秦鎧得意洋洋的製作出了想要的成品,幾塊用模具壓制出來的香皂,這是他製作出來的最初級的硫磺香皂。
他讓兩個弟子繼續在現場記錄零件加工的細節,自個兒帶着香皂回到福州城,由於他出色的表現,孫師爺同意預支了他的薪酬,先去把自己那個高科技的手錶給贖回來了,然後他匆匆來找何興了,“沒錢萬萬不能”的後世名言讓他時刻謹記自己的現狀。
何興顯然最近也忙得很,看上去一臉的疲勞,他有些日子沒見到秦鎧了,一見面就問到:“秦兄弟,最近都忙什麼呢,怎麼許久沒見你了。”說罷,跑裡面去拿出來一份落籍的文書和何興給作保的證明。
秦鎧看了看這些文書,這倒是讓他一直擔心的事情,現在他終於徹徹底底成爲了一個清代人,把文書仔細的摺疊放好後,他拿出了那幾塊肥皂和模具,笑着說道:“何兄,你看看這玩意可否賺錢?”
這個外形奇特的玩意,立刻吸引了何興的注意,他拿起來聞了聞,又摸了幾下,“秦兄弟,這是西洋肥皂?我在廣州看到過洋人用的,不過似乎不大一樣!”
秦鎧哈哈一笑,這何興倒也算是見多識廣啊,不過自己這香皂的配方在真實歷史上還要在幾十年後纔會在中國出現,現在就算是歐洲已經使用肥皂百多年了,依舊沒有任何配方上的發展。
“何兄,這是香皂,自然不同於西洋肥皂,而且就工藝和成本來說,也遠低於西洋肥皂,不知道你是否有意經營?”
對於這種新式的產品,何興自然明白其中蘊藏的巨大利潤,瞪大了眼睛問道:“秦兄弟,這是你琢磨出來了?這一塊香皂成本多少?”
“這配方獨一無二,不過這生產還需要一些技巧,我都一一記錄下來了,至於成本,十分便宜,一塊香皂折算下來也就20文錢左右!”
何興這下明白自己算是撞大運了,心中暗自慶幸當初結交秦鎧的英明,這成本20文,賣上幾十文肯定是不成問題的,稍作包裝,價格還能上去一些。
他非常誠懇的跟秦鎧掏心窩子直說了,“秦兄弟,這可是大買賣,若是銷路打開了,我估摸着幾年之內,起碼有個幾倍的暴利,我要回去跟我父親商議一下,至於這利潤,老哥能保證的,至少給你留四成的利。”
秦鎧點點頭,“何兄,這個都聽你的!那我告辭了,你要找我,來馬尾船政學堂便可。”
時間過的飛快,數日後,何興傳來消息,何家已經調配人手,全身心投入到新的創業之中,當然,爲了隱蔽穩妥的經營,按照秦鎧的建議,貨物並不在福建本地銷售,而是通過馬尾港運送出去,先在廣州、上海等口岸銷售。
而在馬尾船廠的機牀車間裡,零件的加工正在如火如荼的開展着,作爲這個車間的主管,徐國方是馬尾船長招募的第一批工匠學徒,馬尾建廠之初,他便跟着幾個英國人學習機牀的操作,十幾年的個人努力,纔得到現在的位置。
今天是拋光鐵軸的最後階段,一根由鍊鋼廠送來的鐵棒在他熟練的操作下,不停的經過手工磨牀的打磨,砂輪與鋼鐵表面的激烈摩擦,發出刺耳的噪音。
這已經是拋光的第五根鐵軸了,前面四根鐵軸都沒能達到秦鎧設計圖的要求,他和老劉兩個人私下商議了幾回,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案,秦鎧自然很關心這根鐵軸的問題,也加入了一起商討方案,今天這根就是按照新方案進行拋光的產品。
他對於這位新來的秦大人自然是佩服的很,不光有能耐,待自己手下的工匠也客氣,每天晚上加班都自掏腰包請大夥兒夜宵,所以大夥兒都幹勁十足的。終於在夜幕降臨之前,這根鐵軸最後的拋光動作完成了,這次徐國方感覺非常好,他把鐵軸卸下機牀,然後拿出一把鋼尺,和老劉一起一毫米一毫米的測量鋼軸的外徑。
在最後一寸的鋼軸測量完成之後,徐國方和老劉兩人疲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成功啦!一根整整三米長的鋼軸,通過他們的手工打磨,軸徑的誤差率低於0.5%,這對於手工製品,那是非常完美的作品。
丁日昌這些時候正被英國人和當地百姓的土地糾紛搞得暈頭轉向,加上總督文山對於洋務派提出的“師夷之技以制夷”並不怎麼認同,所以對馬尾船政學堂並不怎麼支持,這些滿清老臣中很多人都認爲造船不如買船。
他滿腦子都在考慮着如何向朝廷繼續申請足額撥付船廠的經費,用來對船廠設備進行一些必要的技術改造,這時,外面傳來孫復求見的聲音,對於秦鎧正在進行新式機械磨牀的製作,他自然是十分上心的,特地囑咐孫師爺隨時關注進度,每日彙報。
一會兒,孫復就匆匆進來了,進來就行了個大禮,一臉興奮的說道:“大人,秦鎧那裡開工快一個月了,今天我給您帶來好消息了,明天就要總裝試驗。”
“噢!那根主軸製成了?”顯然丁日昌時刻關注着船廠裡的動靜。
“是的,大人,前幾日就做成了,我今日又去過船廠,秦鎧正在組裝和測試磨牀,他親口說的,明日就試機!”
這一夜,船廠的機牀車間燈火通明,這臺劃時代的機牀已經進入了最後的總裝,秦鎧雖然信心十足,但也是充滿期待,而對於徐國方來說,這可是他們車間第一次生產出一臺能夠進行機器生產的機牀,自然是興奮無比。
徐國方帶着幾個徒弟正忙上忙下,把機件按照圖紙組裝起來,秦鎧則在一旁仔細對照圖紙,生怕出現錯誤,影響明天的試機。
突然,徐國方拿着一個齒輪組件跑過來,說道:“大人,這組零件好像有點問題,我看齒輪咬合度有些不足!”
秦鎧拿着組件,調出機牀的全息圖對照了一下,果然發現其中一個主要的大齒輪確實存在徐國方所說的問題,這種咬合度不足的問題,對於高速運轉的機牀來說,極有可能造成整個部件的崩壞。
秦鎧指着大齒輪說道:“老徐,這齒輪的齒槽做工有點問題,你看看,需要重新加工一下!”
徐國方發現這齒輪組有問題,是憑着自己在組裝時的手感,沒想到秦鎧這麼快就發現問題的關鍵,拿着大齒輪的圖紙一邊測量一番之後,發現果然是齒槽的問題,心中更是欽佩不已。
磨牀的組裝進度不快,不過讓秦鎧十分放心的是,徐國方帶的這批工匠在這時代無疑是十分出色的,零件上出現的小瑕疵都被很快的發現、然後解決掉,半夜之後,他又讓外面酒樓送來的夜宵,讓大夥兒又興奮了一會。
看着自己手錶上的指針指向凌晨三點,在掛上傳動皮帶後,機牀在蒸汽機動力的驅動下,轟隆隆的轉動起來了,試機一次性獲得了成功。
第一件試驗品就是徐國方精心打製的鋼軸,這可是機械磨牀的關鍵組件,而且由於磨損方面的考慮,秦鎧自然希望有足夠的備件。
一根鋼棒的頭尾被固定在工件架上,而整個工件架可以在鋼軸的控制下往復運動,高速運轉的磨頭固定在立柱上,對打磨件形成了固定的位置,機牀驅動起來之後,往復運動的鋼棒固定平面上經過磨頭,發出沙沙的打磨之聲。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打磨,第一根完全由機械打磨完成的鋼軸下線了,這時候,除了秦鎧、徐國方外,其他工匠都被安排去休息了,畢竟明天還有更多的零件生產工作需要開展。徐國方激動的卸下打磨完成的鋼軸,拿着尺子一點一點的測量外。
足足測量了半個小時,他長長的舒了口氣,朝着秦鎧拱拱手說道:“恭喜大人,我測量下來,這跟鋼軸的外徑幾乎跟現在在用的那根沒有任何差別!大人真是奇才啊,這一個小時就能打磨一根,而手工打磨的話,至少要10天,還需要很大的運氣成分。”
秦鎧拍拍他的肩膀,真誠的笑道:“老徐,這可多虧了你的手藝,不過這機牀還需要繼續試機,還需要你多費心了!”他自然明白,自己依葫蘆畫瓢的繪製圖紙倒也還能勝任,要把一塊塊鋼塊通過機牀做成零件,十個自己也比不上這徐國方。
“大人,這你放心,你安心做研究,這些粗活哪能讓你來,”徐國方睜着熬夜熬紅的眼睛大聲的應下,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經微微發亮,兩人各自找地方去先趴會兒。
天色剛亮,秦鎧這會兒還在呼呼大睡,昨天超過20個小時的連續工作,今天自然要稍微補充一下,睡夢中他正品味着後世的美食的時候,卻聽到不合時宜的大呼小叫之聲,努力睜開眼睛後,才發現是面前這張臉似曾相識。
“秦鎧,秦鎧,”來人似乎很開心。
這……不是孫師爺嘛,秦鎧剛剛睡醒,腦子有些短路,足足半分鐘才醒悟過來,忙一骨碌爬起來,“孫大人,你怎麼來了?”
孫復看起來氣色非常好,樂呵呵的拉着秦鎧的胳膊,“快去洗漱一下,丁大人正在車間裡呢,剛纔已經看過你試機打磨的鋼軸了,大人很高興!”
秦鎧忙衝到門口,用井水沖洗了一下,整肅了一下衣服,跟着孫復直奔車間。
機械磨牀這會兒已經開動起來了,徐國方正在旁邊拿着尺子仔細測量着另外一根剛剛打磨完成的鋼軸,而巡撫丁日昌也注意到秦鎧來了,朝他招招手。
“秦鎧,這打磨鋼軸我已經看過了,非常好,但是如何打磨炮膛,你來給我演示下!”丁日昌老臉透着紅光,他剛纔聽了徐國方的介紹,這機械磨牀的效率百倍千倍於手工,若是這磨牀應用於大炮的製作,這可是驚人的創舉。
“大人,現在這是個外磨牀,因爲磨頭撞在外側,只需要把磨頭撞在鋼軸立柱上,而炮管固定機牀上,就是內磨牀了,只是現在我這裡沒有可供打磨的炮管,改裝的話,只需一個時辰就能完成!”秦鎧拱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