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汝昌送來的消息意味着什麼,李中堂可比任何人都清楚,不過他並沒有立刻召見法國公使脫利古的意思,而是非常鎮定的讓周馥再次電報與丁汝昌確認,同時要把整個戰況情報立刻了解清楚。
第二日清晨,丁汝昌緊急拍發的長長的電報已經送到了李鴻章案前,電報中確認了法國突襲基隆的艦隊已經全軍覆滅,一共擊沉7艘戰艦,俘獲3艘,而南洋水師已經出發執行進一步的作戰計劃,這預示着南海戰事告一段落,所以他們也在福州等候進一步命令。
正當李中堂在考慮北洋水師下一步的行動時,鼎字軍主將潘鼎新從外面進來了,這位潘跑跑從越北跑回天津衛後,就一直不怎麼受中堂大人待見,這其中自然是又他在越北十分尷尬的表現所致,更多的是因爲他丟了10個營的淮軍!
回到天津後,潘鼎新掏了大把的銀子上下打點,這才脫了干係,李中堂則安排他在天津兵營編練,自己那損失的兵馬還不得儘快補齊嘛,所以潘鼎新也在總督府行走,軍務方面也能插手一番。
一進屋子,潘鼎新就捧起一份電報,“大人,朝鮮那邊出事啦!”
李中堂正在琢磨着北洋水師的事情呢,這越北的戰事還沒了結,顯然不方便立刻撤回,何況是剛剛撈了這麼大一個軍功的時候,只是,自己的水師,可沒有在那邊幫着秦鎧撐場面的道理!這朝鮮又怎麼啦……
“鼎新,朝鮮那邊怎麼啦?”
“大人,駐紮在朝鮮的領事劉光大人來急電,說是漢城內發生騷亂,似乎和***有關係!”
“倭國……倭國不是才與我大清簽訂合約嘛,怎麼又敢插手這朝鮮之事?”
潘鼎新拿着電報呈上,指着其中一段說道:“大人,據劉光所言,此時應爲朝鮮國大院君與閔妃兩派系爭鬥所致,不過***人插手其中,那絕對是居心不良!”
李中堂捻鬚細細思量一番,這倭國現在敢做這小動作,顯然是事出有因啊,大清國正在和法國交戰之中,而且局面頗爲不利,想來倭國正是有這依仗,所以敢這膽子才大了起來!想明白這其中關竅,他微微一笑,這倒是無意中給了自己一個藉口。
他轉頭和一旁的周馥說道:“務山,這朝鮮國之事,你有何建議?”
周馥自然有些發愣,他對朝鮮國事並不瞭解,不過此時中堂大人問起,總不能說不知道吧,想了想說道:“大人,這無風不起浪,朝鮮國大院君和閔妃內鬥,原本只是小事,但若是倭國插手其中,我以爲,必須以強硬手段應對,否則將是另一個琉球國之禍!”
“大人,下官願意引本部兵馬坐鎮朝鮮,爲大人分憂!”一旁的潘鼎新一看機會來了,自然不甘落後,他在越北打的一塌糊塗,那是遭了秦鎧的道道,只是他至今不知道而已,現在正要找一個機會發揮一番,這******那邊可是個容易的差事啊!
李中堂微閉雙眼,點了點頭,“務山,你這就去電令丁汝昌,即刻返回天津衛……給秦鎧也留書一封吧,不能少了禮數!”
他一轉頭,看了看潘鼎新,自己手下現在僅有的兩支老人馬也就是潘鼎新的鼎字軍和在越北的慶字軍了,這事看來還要讓他們去做才放心,“鼎新,我料倭國人在朝鮮最多不過幾百兵馬,你調三千新軍,等丁提督回來,即可入朝鮮平定局面,倭國水師剛剛被滅,定然無力從本土馳援,此戰必勝!”
“遵命,”潘鼎新見好事到手,自然是心滿意足,立刻告辭會軍營去調兵。
而一封奏章也從直隸總督衙門連夜發出,送往北京城的軍機衙門,“朝鮮君臣執迷不悟,欲乘中法有事,引強鄰自衛,即可稱雄自主……日兵仍駐王城,必須留營鎮撫,以杜狡謀……該國國王闇弱性成,其新舊黨人趨向不定,近見法禍方亟,知我勢難兼顧,難保不觀望成敗……倭人又從旁煽惑,隱患甚大!”
李中堂對朝鮮之事其實關注已久,朝鮮閔妃一系與大院君的爭鬥由來已久,而閔妃一系歷來尋求大清之外的其他勢力的支持,自謂新政,這無疑是一個隱患。
一時間,朝堂之上,對於千年來藩屬國朝鮮可能出現的變故議論紛紛,清流***更是慷慨上奏,要求派駐強軍入主朝鮮,確保朝鮮忠於天朝,杜絕任何朝鮮可能自立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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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基隆港,自從那些該死的法國佬來了之後,就把這裡搞的一片狼藉,轟轟烈烈的炮戰之後,駐紮在北關的駐軍千總簡忠浩就帶領本部人馬按照約定開始進攻基隆港,法國人在外面建造了簡易的工事,不過這次迎接他們的不再是法國人的子彈,而是一隊清軍裝束的士兵。
他們這才知道,法國人已經被擊敗,基隆已經收復,很快負責與他們接洽的情報司軍官趕來迎接簡忠浩,同時帶來了南洋大臣意思,只要參與戰鬥的臺灣駐軍,大人都會計入軍功,一併向朝廷請賞,而這次投降法軍的軍械,也移交一部分給了當地駐軍,這自然讓簡忠浩十分感激。
聽說這位南洋大臣秦大人與湘軍頗有淵源,現在看起來還真是如此,千恩萬謝領了繳獲的軍械樂呵呵的運回去先。
當天,按照約定一起攻擊基隆港的臺灣駐軍和土著鄉勇團一共有5支,除了簡忠浩按約出擊外,還有兩支兵馬當地土著鄉勇也急吼吼的趕過來了,當然,戰鬥時沒機會參與了,但是這戰利品,都從南洋水師手裡拿到了……
等這小消息傳開後,那些原本觀望的駐軍和鄉勇也自然也不甘落後,立刻聲勢浩大的趕來基隆港分些好處,不過這等好事自然不是人人可以撿便宜的,看到早來的簡忠浩神氣活現揮舞這一柄法國指揮刀,後來者一個個都羨慕不已。
這仗都不用打,就得了這麼些好處,聽說欽差大人還許了軍功,這是何等的好事啊,一個兩個都湊到簡忠浩旁邊打聽起來,期望接下來還能撈些個好處。
“老簡,我們以前可是一個鍋裡吃過飯的兄弟,你這次發達了,可不能忘了咱這些湘軍老弟兄啊!”一個黑壯漢子一把扯住簡忠浩手上的佩刀,意思要拿去過去也試試看,這簡忠浩那肯啊,重重的一巴掌把這廝的手給打落。
“切……老吳,這刀你知道不,是一個法國參將那裡搞來的,你當時你家的菜刀啊,試啥試!人家水師的王大人好像也來找過你的吧,誰讓你不準時出發來的,這好事啊……錯過就錯過啦,下回趕早吧!”
這些派駐的湘軍多少都是有些個關係的,給發配到臺灣這旮旯來,那可都是混的最差的那些兵馬了,這臺北相比對岸的兩廣、閩浙,那可是正宗的鄉下地方,難得有好機會重新榜上大樹,竟然錯過了,這老吳真是後悔的要死。
這好處自然是沒有的羅,不過死纏爛打之後,簡忠浩算是透露了一些,指指一旁正在港口一艘威武戰艦旁處置俘虜的軍官,那意思自然是讓他們去找人家,不過在這些人的苦苦哀求下,他算是給面子,帶着這些當地的駐軍來見那軍官。
這軍官真是負責這次基隆偵查任務的蔣毅,大軍擊潰法國艦隊後,大部隊就轉進了,這邊留下一支陸戰隊和情報司的人馬,負責處理善後,秦鎧特別召見了他,佈置下了任務,臺灣可是快海外飛地,打垮了小***,又擊潰了法國人,他自然把眼光盯上了這裡。
這可是日後進軍南洋的跳板啊,而且僅靠福州馬尾,加上基隆煤礦所處的重要地理位置,他雖然還沒有辦法立刻把這裡納入勢力範圍,但是這裡目前可是丁日昌的地盤,而由於他擊潰法軍艦隊的關係,歷史上在臺灣專設巡撫對抗法軍入侵的事件並未發生,所以,他立刻着手在這裡安插勢力!
大批裁撤後被送到這裡的湘軍,顯然是可以爭取的力量,這方面,他到是早有打算,湘軍系的人手自己手上多的是,先好好收攏人心,在派人來拉攏,不愁這些勢力不投靠自己,而現在正是千金馬骨的好機會!
這些本地的軍官、鄉勇頭目都被客氣的安置在一旁的大帳裡,不時有軍官請他們出去聊天,而得了大好處的千總簡忠浩和另外幾個當地鄉勇頭目都現身說法,這些人幾乎都不用護***軍官開口,就指天畫地要跟着欽差秦大人幹。
等這波當地的兵頭們走了,當地的文官又開始來鑽營了,不過對於這些人,秦鎧保持着非常的謹慎,蔣毅按照秦鎧的要求,凡是來拜訪的都留下名刺,然後列入情報司的調查範圍,日後由秦鎧親自圈定範圍,畢竟這事兩類人,他可沒打算被某個陰險小人到時候打小報告。
而基隆港口外,蓋有南洋大臣鮮紅大印的告示貼了出來,凡是幹活一天,給錢五十文,童叟無欺!這消息傳出去,立刻周圍的民壯蜂擁而來,這件事情上,是秦鎧收攏人心的大事情,蔣毅自然小心操辦,而簡忠浩拿了好處,早就有些不安,也組織了士兵來幹活。
一時間,基隆港人山人海,原本被法國人破壞的港口迅速被修繕完成,而那幾艘沉在泊位上的法***艦也被一一打撈起來,拖上碼頭附近的小船塢裡進行臨時的修理,這修理戰艦的工人都是從馬尾船政緊急調來的好手。
就連一直忙於戰艦製造的清英、胡長途都興沖沖趕來,這可是代表着法國工業水平的戰艦啊,以往根本沒機會仔細研究,以前繳獲的“華山”、“衡山”兩艘戰艦,都因爲戰事緊迫,武裝後重新投入了戰鬥。
這一次,秦鎧可是答應了,全部拖回船政,整體拆解仔細研究,這可都是價值幾十萬、上百萬兩的戰艦啊,拖回去拆解,這種機會,馬尾船政這十幾年都沒碰到過!
清英、胡長途不顧剛剛打撈起來戰艦裡的潮溼,立刻帶着人手投入了緊急搶修,這對於有大型戰艦建造能力的馬尾高級技術工人來說,那是小菜一碟,更何況這日後就是他們的大玩具,一個個都興奮不已……唯一有些麻煩的,就是這基隆港太小的維修船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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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北,志靈要塞,周瑞東、章奎、薛超這三個護***的核心將領,正圍在地圖旁商議着最近的戰事,三人的神情並不輕鬆,根據最新偵查的情報,護***面對的法***隊已經從最初的三個旅團,增加到四個旅團,同時還有至少10個營的越南土著士兵和黃旗軍參與了防守和進攻。
也就是說,除了扼守河內、監視三元橋慶字軍的法軍十一旅團一部外,現在正面參與進攻陸兒莊防禦陣地的法***隊,已經增加到兩個半旅團,外加接近5000人的僕從軍,人數接近一萬八千人,而扼守陸兒莊的五協、四協和二協二營,出動的士兵只有6000人。
這大半個月來,雙方在這片南北不過三四公里的土地上的戰鬥,從一開始的猛烈碰撞,現在進入了膠着狀態,這種情況,其實並非周瑞東在最初制定計劃時所需要的,最初的計劃是利用陸兒莊構築嚴密的防禦工事,有效的牽制和消滅敵人。
事實上,這個戰略在最初的一週內是有效的實施着,法國人從各個方向發起了對陸兒莊的進攻,對於敵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構築的工事,沒有任何一個指揮官會允許這樣的一個地方存在,只是……
劉永福那廝打的太狠了,前三天,法國人就在全面進攻中至少丟下了2000具屍體,受傷被拉回去的還不算,這讓法國人充分體會到溝塹和工事的威力,而馬克沁機槍,劉永福是接到命令,禁止在非必要情況下使用的。
接下來幾天,法國人進行了全面的炮擊和散兵進攻,但是,在單兵武器較量上,法國人也再一次吃癟了,正面戰場上,火炮對於躲藏在戰壕後面士兵的殺傷力極小,而且護***挖掘的弧形戰壕,即便有炮彈直接砸進來,也就最靠近的那個倒黴蛋有些玄乎,破片都被壕溝所擋住了。
而雙方在單兵武器上的差距,更是明顯,法國人的m1878後裝針槍理論射速是一分鐘6-7發,但是戰場上趴着裝彈,這射速很難超過2、3發,否則就把射擊當成兒戲了,而m1878在射程不過700米,相比護***的ak02戰鬥時每分鐘5發的射速,以及1200米的射程,顯然頗有些差距。
更要命的是,僅有的幾次衝擊到對方陣地的肉搏戰,都被護***的手榴彈和80衝鋒槍輕鬆化解,這讓後面觀戰的法***官氣得半死,真搞不明白對面這夥中***隊是那裡冒出來的,竟然擁有如此強悍的火力和戰鬥意志。
在付出近4000人傷亡的代價後,孤拔中將不再發起正面進攻,而是選擇運來重炮,對陸兒莊進行炮火打擊,不過這時代開花彈對於塹壕的效果實在是差強人意,而實現挖掘好的深度掩體,讓法國人驚天動地的炮擊收效甚微,不過對此,法國人並不認同,他們逐步推進,轟塌了不少的堡壘,在他們看來,雖然速度慢了點,但是效果還是不錯的。
在發現利用工事來消耗法軍實力的戰術並未取得預期效果後,周瑞東幾個商議後,覺得發起下一階段戰役的爲時尚早,所以開始把那些沒上過戰場的新兵大批量的投入到這個陣地中,讓他們在法國人的炮火中經歷下洗禮。
而今天緊急磋商,那是因爲從海防送來的最新的消息,三個人對於自己這個教官的大手筆還真是看不懂,竟然主動帶着艦隊尋求與法國人的決戰,還輕輕鬆鬆就把法國人的主力艦隊都收割了,而接下來,按照他們這位教官的習慣,痛打落水狗的機會那是斷斷不會錯過的……
章奎在地圖上瞄了瞄,“瑞東,法國人還有個旅團打到諒山了?”
“恩,應該是的,若是能擊潰面前的法軍,就能把法國人攔腰截斷,包了他們的餃子!”
“擊潰?面前這可是近一萬五的法國正規部隊,沒那麼容易,可別偷雞不成蝕把米,我看可以按照教官說過的穿插戰術……只是這越北真是個垃圾地方,到處是河道!”章奎撓撓頭,嘀咕了兩句,也不說了。
薛超嘿嘿一笑,“章奎,我手頭可沒那麼強的士兵,能擔當這穿插重任,要不讓你那一營去,聽說整天牛x哄哄的,號稱天下第一營來的!”
章奎見薛超調侃他,一揮手示意自己不屑與他討論,掉頭聽周瑞東的意見。
周瑞東作爲這越北護***的總指揮,說實話,他的壓力不可謂不大,跟隨教官三年有餘,他也從一個學堂裡的優秀學生成長爲一名嚴謹的軍人,不過他自然牢牢記住教官的一句話——這世界原本就沒有天生的將軍!
不過,既然選擇了這條熱血沸騰的道路,他自然會始終不懈的的前進,他充分相信自己的天賦、冷靜的判斷,自己已經佈下這個大大的戰局,並且始終佔據先機,那就攤開底牌,看看這陸上戰爭的勝負手吧!
【******,兄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