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水師戰艦護航,那自然是官家的背景,到時候走個場面就是了,說不準是南洋水師出來訓練呢!對於自己的猜測,幾個衙役也隨聲附和!
等這隊衙役到了地頭,還是被這場面嚇了一大跳,原本那片沿海的高地,已經有上千人熱火朝天的正在挖着溝渠,想來是要建造房屋、排水什麼的,看到衙役在旁邊張頭張腦的,立刻一隊拿着洋槍士兵就跑上來盤問起來,不過對方還是挺客氣的,聽說是防城縣的衙役,立刻把他們給帶進了工地最裡面土坡上的一處營房。
別看外面那工地上人來人往的熱鬧,可進了這營地,到處是一片肅殺的氣氛,荷槍實彈的士兵正在到處巡邏,更有軍官上來詢問這幾個衙役的來歷。
陳捕頭幾個抖抖索索的進了一間營房,裡面只有幾個年輕的軍官在,其中一個相貌頗爲瀟灑的年輕男子正看着地圖和另外幾個軍官下達着命令,正是前些時候正在河檜的章奎。
“報告!有防城縣衙役求見!”
“噢!”章奎擡頭看了看門口的幾個衙役,笑着走了過來問道:“那位是管事的?”
“大人,在下防城縣捕頭陳四!”陳捕頭見這位大官倒也算和氣,壯了壯膽大聲回答道。
“哦!是陳捕頭啊,”章奎嘿嘿一笑,一伸手從桌案上拿過來一份公文遞過去。
陳捕頭拿過來展開來看了一眼,忙單膝跪下,大聲喊道,“標下防城捕頭陳四拜見知縣大人!”
章奎嘿嘿一笑,收回了公文,指了指一旁的位子,“來,陳捕頭,不必多禮,我新來乍到,這裡也不熟,坐下來聊幾句,跟我談談這防城縣的事情!”
聽到這位年輕的知縣大人倒是客氣的很,看情形還有拉攏自己的意思,陳四馬上笑逐顏開的坐了半個屁股,把防城縣的情況詳詳細細的報告了一回。
防城縣令是幾天前剛剛去職的,據說是撈了個好的實缺,現在防城縣丞盧義興、主簿王易都在任,北面到越南的關隘有邊軍50名,縣裡只有負責治安的衙役20人,由他統領,當然這時候陳四可沒忘記表一番忠心。
“很好,陳捕頭,那麻煩你現在這裡歇息一晚,明日陪我一起回縣城,”章奎回頭招過來兩個士兵把陳捕頭幾個帶到一旁的營房裡休息,一會兒工夫,又士兵送進來飯菜,幾個衙役走了大半天也累了,這飯菜倒也是出奇的好吃。
“陳捕頭,你看這位新來的縣老爺啥來頭啊,我當差這麼些年,來來往往也送了幾任知縣大人了,可沒見過帶着上千兵馬來上任的!真是太tmd威武啦,”一個衙役邊吃邊感嘆。
“那是啊,你沒看到那寫官兵,那可是正宗的洋槍,我到廣州去過回,看到洋鬼子就拿的那玩意!東興口的邊軍拿的鳥銃根本不能比!”
“切,不光是洋槍,這些兵馬可看得出都是精銳啊,靠近了我都能感到一股子殺氣……”
陳捕頭邊吃邊聽着手下聊,今天這場面他確實是想象不到,顯然這位知縣大人肯定有南洋水師的背景,能調動戰艦和兵馬,而且還是精銳兵馬,那更是不得了,這防城縣西面大山、東面大海、北面是漁洪江,而且這邊平地少,農田少,百姓民族雜,往日裡最不得志的知縣才肯來熬上兩年資歷,根本就是塊死地!
但是這位知縣大人顯然不是來這邊熬資歷的吧!他立刻打定主意,好好跟着這位來頭巨大的縣令,說不得自家還能有發達的一天來的!
章奎騎着戰馬慢悠悠逛進防城縣,身後還有至少100名荷槍實彈的士兵,而前方陳捕頭早就帶着衙役大聲宣揚着新知縣到任的消息,這件事情立刻傳遍了防城,這位新縣令的高調無疑引起了許多人的驚訝。
平頭百姓、斗升小民最多也就是發兩句驚訝和感慨,但是這防城縣的富商、地主那可就到處開始打聽這位新來的父母官的來歷了,不過這回衙役口風緊的很,就連到劉捕頭那邊塞了銀子也完全沒個準信,只是說新縣令來頭大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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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就是廢話嘛,哪有縣令上任帶100洋槍兵的,這防城縣西面那十萬大山裡倒是有些個土匪毛賊的,只是這陣仗也太大了點。結果說這話的鄉紳,立刻給衙役一句話衝的差點憋過氣去。
“這是小陣仗,章縣令在海邊可還有戰艦十幾艘,上萬的兵馬呢!”這顯然是衙役yy來的……
這是來上任的小縣令嘛!這座不大的縣城裡也就6千戶人,加上週圍鄉村小鎮,都沒到一萬戶人家,這就來一個帶着上萬兵馬,還有戰艦的縣令,這些小道消息立刻傳遍了城裡。
縣丞盧義興自然也聽到這消息了,他是舉人出身,在這捐官兒遍地的時代,他這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也就苦熬的份,剛走的哪一任縣令也是個捐官兒,據說是這次到高州府謀了個實缺,這不,又來一個新的捐官兒,據說還排場特別的大。
這會兒主簿王易也來了,兩人在縣衙門口邊候着,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到知縣露頭,等派了一個衙役出去打探,才知道,這位新來章知縣根本沒直奔衙門,而是去了城西的各家商戶,正在一家一家挨着聊天呢。
這城西都是城中的大商家,聽說新任知縣來店鋪裡,這管事可都是急匆匆趕來聆聽教誨,結果,這位新知縣還真能閒聊,只是說來說去只有一句話是重點,後日衙門裡請各家管事的來議事,一戶兩位,當然不來的,可就不用在防城混了!
看到那身後一百多精神抖擻的洋槍兵,這些商家哪敢說個不字,就算沒這洋槍兵跟着,又有誰願意和父母官硬抗呢,民不與官鬥,這可是代代相傳的名言啊。
等送走了這位特立獨行的新知縣後,各家各戶都慌忙打烊關門,召集家裡老老少少議事,自然不會有人摸得到這位新大人的路數,但是決定還是非常一致,到時候肯定要去。
到了下午時分,縣城盧義興和主簿王易總算在衙門裡等到了知縣大人。
“參見知縣大人,在下縣丞盧義興!”
“參見知縣大人,在下主簿王易!”
章奎哈哈一笑,把兩人迎進屋內,立刻有親兵送上茶水,這行走間挺拔的姿勢,讓兩個看了眼睛發直,“盧縣丞、王主簿,在下是個粗人,捐官兒而已,到時候這衙門裡的事務,還要兩位多多擔待!”
“大人放心!”兩人聽了,心中一番腹譏,這新縣令倒也稀奇,看這模樣哪像粗人,雖然未必能吟詩作畫,但是談吐之間思路清晰無比。
盧義興想了想還是試探了一句,“章大人,這衙門裡其實無事,所以大人儘管放心!”
章奎顯然也聽出來這三十來歲的、一臉頹廢的縣丞話裡有話,“盧大人,想來是科舉出身吧,可不是我這捐官兒比得了的,不知道能否介紹一下,這防城的產業和百姓的情況?”
聽到章奎問話,盧義興顯然也是一愣,這捐官兒的知縣也想管民政,不過既然想聽,說說又何妨,省的這嘴上沒毛的新縣令小看了自己。
“大人,防城背靠大山,北有漁洪江、中有防城河、南有北侖河,這江河分割,交通不利,而山地貧瘠,農田稀少,這裡唯一的產業也就是海貨、山貨的交易,這稅收少的很,這全縣不足萬戶人家,而地產不足以養活本土之人,當然若是想來這裡賺那捐官的寸頭,可就難了點啦!”
章奎噢了一句,微微一笑,這縣丞有點意思,末了還出言諷刺自己一句,要知道這時代縣丞完全就是一個附屬官員,職權都在知縣手裡,幹活倒是都要縣城、主簿來的,聽得出,這盧義興還有些讀書人風骨。
“這防城縣可有四萬人丁?”
“不足!”
“盧縣丞,若要讓着防城縣百姓人人能吃飽肚皮、歲有餘錢、少有所教、老有所養,不知道你有何方法可教我?”章奎砸出了自己的問題,這種施政的難題,最容易分辨讀書人的實際能耐,那種書呆子、腐儒之輩絕對是談不出什麼東西的。
盧縣丞顯然是一愣,他實實在在想不到,這個捐官兒出身的新縣令竟然有着如此大的抱負,這對於他來說確確實實是個曾經的大抱負,要知道這時代讀書人出身的官員爲官的最大成就不過是“施政於民,造福一方”而已。
他仰頭想了片刻,嘆了口氣,“章大人,我無計可施,防城縣倉庫餘糧不過百擔、官倉內餘錢不過50兩,這還是三個月官俸和衙役的薪酬!”
“有點意思,”章奎微微一笑,轉頭問坐着發愣的主簿王易,“王主簿,你有什麼辦法嘛?”
王易一愣,他就一衙門裡管文書的小官,琢磨了一下忽然道:“我們防城緊鄰越南國,若有餘錢,可造船一艘,越南販運當地貨物到廣州等地,想來能賺錢!只是……這完全沒可能啊!”
這下輪到章奎暗笑了,沒想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自己兩個手下還都不是廢物,這跑海運的活,馬尾海運不是正在幹嘛,顯然是個不錯的選擇,而盧義興的分析確實十分到位,以海防現在的資本,根本不可能完成自己那個命題。
“兩年內,我要實現我所說的這個小小的願望,不知道兩位可否全力助我?”章奎微笑的看着兩個手下,他笑得很邪惡、很狡猾!
“兩年?怎麼可能?”盧義興看着這個新縣令,心中嘀咕起來,莫非這傢伙瘋了?!不過怎麼看也不像啊,而主簿王易顯然表情更誇張,認真盯着章奎,似乎努力在分析這廝的精神問題。
東陂鎮外,那一大片的荒地每天都在發生着翻天覆地的變化,章奎離開後的第二天,一個巨大的營地已經形成,而一個簡易的深水碼頭在短短三天內就建設完成了,一旁漁村的那個殘破的碼頭和新建成的巨大碼頭想必簡直就是巨人和嬰兒的區別。
而更讓這些村民吃驚的是,幾乎每天都有巨大的商船連綿不絕的從遠處駛入港口,從船上卸下不僅僅是貨物,還有數不盡的人,這些人一下船就精神百倍的投入到工地的建設中,他們操着不同口音,甚至還有一河之隔的越南方言。
鎮子外最近的一處石頭山下,已經想起了隆隆的爆炸聲,鎮上的年輕人偷偷跟着那些工人去看過,原本巨大的山岩在漫天的灰塵中轟然倒下,而就在山下,石塊送進了剛剛挖好的窯洞,點起火來煅燒。
他們自然不明白,這是馬尾化工組研發出來的土法石灰、水泥的製作工藝,最適合現在這種新基地的迅速建造時就地開採。
然後鎮上很快就有荷槍實彈的士兵來張貼布告,招募勞力,只要人不傻,據說就能在工地上賺上一天20文的工錢,還管一頓飽飯,如果能讀書識字,還能賺得多很多,這消息很快傳遍了附近的村莊。
章奎很淡定的坐在衙門裡,他現在可不是第一次當縣令,在越南當見習縣令可讓他對民政瞭解不少,不過讓他感觸最多的,還是老師教導他的——讓最合適的人幹最合適的事情,而不是什麼都自己去做。
儘管對自己說起的防城縣美好未來頗有些懷疑,不過盧義興和王易顯然還是非常認真的對待起自己安排的給他們的工作,今天他就要按照老師秦鎧的要求,把防城縣所有的商業力量納入自己的掌控。
今個一早,章奎就讓陳捕頭帶着衙役敲着鑼沿着大街宣佈了自己的第一條政令,“防城募工令,”凡是防城縣子民,皆可到縣衙報名,有衙門提供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自食其力,多勞多得,獎勤罰懶。
陳捕頭敲鑼出門之時,正好碰到盧義興進衙門,聽了之後目瞪口呆了半天,這不是安居樂業的大同盛世嘛,這位章縣令不是瘋了的話,那就是聖人……
看到章奎後,盧義興迫不及待的問道:“大人,這防城募工令,不知道百姓來了應該給予何等工作呢?”畢竟這位章大爺可不會站在衙門口發放這工作,這可都是他這個下屬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