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子材接手整頓東線軍隊不過區區五天,集結在旗下的軍隊竟然已經達到了7000餘人,馮子材雖然手頭有從柳氏銀莊籌到的5萬兩白銀,不過這前線下來的士兵一個個都根叫花子似的,軍服、器械全無,這糧草輜重更是全要太平府來供應。
這下子,前面打過包票協助馮子材的駱汶駱知府那可是一個頭兩個大,這太平府在戰前也算是廣西富裕的府縣,不過這兩年一開仗,大批軍隊屯在幾十裡外的邊境上,這輜重糧草可都由當地籌備,
之前運輸大隊長徐延旭倒是非常積極的把糧食都送到北寧去了,北寧府原本也算是後方,現在也是後方,不過變成了法國人的後方而已……這糧食可都成了法國人的戰利品,太平府反倒是存量不多。
要知道,這七八千士兵每天光吃飯,那可都要上百石,這大半年裡,這太平府裡的糧商那邊的糧價都漲了三成,好在銀子方面倒也還算寬裕,不過現在的局面是有銀子,要籌大批的糧食也十分困難。
大營之中,馮子材和駱知府兩人喝的茶水,都是一副低頭沉思狀,一旁幾位營辦和書辦都侯着,等兩位大佬拿主意,這軍營裡的存量現在也只有1000多石,這可是駱知府費了不少力氣給籌措來的,可以說,太平幾個縣城裡的糧食基本給他全弄來了。
只是,這也就是東線大營10天的存量而已,馮子材領兵30餘載,這當兵吃糧的道理最是清楚了,現在欽差對自己的可謂是信任有加,非但起復自己,而且要錢給錢,手下武官的配置也一概應允,沒想到剛上任就碰到這等難題……
駱汶眯着眼睛,低頭不語,他自然不是全無辦法可想,只是爲官之道,做得了十分,那就只能拿出五分來示人,否則日後要你再拿出能耐來,可不就困難了嘛,這些日子,對於馮子材這邊都要求,他可都是幫襯着,也算應承下來了,所以兩人關係倒也日益融洽。
但是一下子解決這一支規模龐大軍隊的給養,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便他動用全部的力量的關係,那也得就能救個急,而既然是救急的能耐,自然要放到最後關頭來動用!
馮子材眼見着這吃飯問題不好解決,開始打起了其他主意,看來只能裁撤一些羸弱的士兵,正好侄子馮兆金一臉古怪的表情跑進來,便問道:“兆金,今日收攏了多少散兵了?”
“伯父,今天一上午就來了700多號,我都讓人逐個挑選,孔武有力者入了“勤軍”,其餘人等編入輜重營,”馮兆金自然是來彙報這事的,隨着東線大營的建立,這消息使得哪些潰散的清軍終於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很好,‘萃’字營編練的怎麼樣啦?”馮子材皺着眉頭,這兵越來越多,自己這裡卻缺糧食,還真是糾結的問題啊,此外編練潰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這些可是被法國人打破膽的人馬,要重新編組投入戰鬥,他認爲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
“伯父,基本都歸隊了,這幾日正在挑選精壯,計劃把‘萃’字營擴編到6個營的規模,其他可用的士兵編入‘勤’字營!”
“萃”字營那是他以前的老人馬爲主力組建的核心部隊,人不多,只有500人,但絕對是忠勇的好漢子,他回家去養老後,這批人馬徐延旭一是不放心,二是指揮也不利索,所以索性全都裁撤了,費了馮兆金好大功夫才把人手又給找回來了。
不過有這批老人馬在手,整編新軍事情倒是順利推了下去,這幾日那些潰兵都人模狗樣開始了編練,想到這裡,一個更頭痛的問題出現了,這次在北寧,運過去的8000多支快槍都成了法國人的戰利品,這太平府反倒是沒有輜重的大倉庫。
現在東線的軍隊中,除了鎮南關的一萬多邊軍還算裝備整齊,其他收攏的潰兵幾乎都是空手的,這步槍、火器與糧食可是天差地別,糧食還能想辦法去桂林那些大地方籌,這火器,目前只能找江南局採辦,這可是個大麻煩啊!
他在爲這是傷腦筋的時候,卻注意到孫兆金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什麼事情,兆金!”
“伯父,剛纔有兩支兵馬從越北退下來,是桂軍參將劉卞、粵軍統制齊林的兵馬,在城西紮營了,那劉卞倒也還算老實,不過齊林帶着兵馬正在糧官那邊吵着要我們給糧食!”
“他們兩軍有多少兵馬?”馮子材聽到這消息顯然是一頭冷汗,這不是那壺不開提那壺嘛,正缺糧的時候,又多這麼些嘴巴,聽到“粵軍”兩個字的時候,更是讓他渾身不舒服。
“劉卞那邊有2300多人,齊林手上有3700多人,我問過了,他們是駐紮在文米和諒山的兵馬!”
馮子材嗯了一聲,他之前任廣西提督的時候,便與湘軍出身的兩廣總督劉坤一多有矛盾,這其中的原因其實也頗爲奧妙,早年馮子材率軍參與討伐太平天國的時候,作爲一個反正出身的軍將,在清軍中又沒後臺,所以並不受當時的統帥曾國藩重視,一向被湘軍視爲外系,所以自然有些心結。
而劉坤一任兩廣總督後,爲了全力安插湘軍親信,自然對這個絆腳石頗爲不滿,所以多有打壓之意,不過好在廣西之地,湘軍勢力還不算強大,又有淮軍潘鼎新、蘇元春這些人牽制,所以他也磕磕碰碰的混下來了,最後碰到個刻薄的徐延旭,這纔給整回家去。
現在粵軍生事,那仗的就是劉坤一的權勢,這顯然讓他頗感棘手……現在馮子材的感覺幾乎就是焦頭爛額那般的狼狽。
琢磨了好一會兒,他招招手,纔有個主意,“兆金,粵軍哪裡先撥三天的糧食過去,另外,你和你二哥去一趟蘇元春哪裡,他們剛從柳州過來,看看能不能討一些個軍械來!”
老馮發揮聰明才智想到了辦法,也就想當然把這事情揭過了,他手頭可還有大一堆的爛事等着處理,而欽差秦大人的第二道命令已經送達了,30天內要把軍隊整頓完畢,隨時應對越北的戰局。
這道命令讓馮子材着實抓狂了一陣,30天,也就剛夠把兵馬拉起來,這戰時將不知兵、兵不知將的,那還打什麼啊,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時代只有私軍纔有這麼密切的關係,纔會爆發出可觀的戰力。
現在自己手下都是新入營的士兵,只有500“萃字營”算是核心兵力,不過爲了儘快撐起這東大營的架子,其中的一半人手可都派出去當了哨長、哨官,替他掌控這支不穩定的軍隊了,真正要把這支軍隊收爲己用,那可是要好好周詳的安排一番。
天色已黑,駱知府早就告辭回去籌糧了,不過馮子材可沒閒着,他正在和馮家的子弟兵們商議着這整編部隊的法子,這可是此番成事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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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隆港四周有着成片的山區,東面是七斗山、牛籌嶺,西面則是內山和大武崙山,雖然山勢不高,卻是周圍的制高點。
內山的主峰不過400米的海拔,今年的元宵節早過去了,不過今天卻出現了兩個黑衣人,跑到這山頂上來賞月,若是有文人騷客看到,定然會爲這兩位的雅骨所折服,因爲,這兩位賞月客正爬在一顆不高的樹上,一邊吃着乾糧,一邊還打着燈籠……
由於臺灣多暴風雨,所以山頂並沒有太高的大樹,這兩位騷客此時卻沒有一點山頂賞月的興奮,反而是一臉的謹慎表情,而他們掛在樹上的燈籠也頗爲另類,因爲整個紅燈籠竟然包在一個“凹形”的紙盒子裡。
“蔣毅,你說這玩意管用嘛?我真懷疑他們看不看得到!”其中一個咬了口餅子,朝着另外一個正對着外海轉動燈籠的。
“你懂啥啊,就會瞎懷疑,肯定有用啦,這可是情報司培訓班上專項培訓內容,還能利用這個發送消息來的,鐵蛋,吃好了趕快去前面山路上布的暗哨!”那個叫蔣毅的年輕人一腳把鐵蛋踹下樹,然後繼續他的掛燈籠大業……
601艦穿梭在海面之上,儘管天空掛着一彎半月,但是天地間已然壓抑着沉沉的黑幕,遠處除了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任何的東西。
陸志遠拿着望遠鏡四處張望,又仔細在海圖上測算着距離,自己指揮得方向絕對沒錯,爲何到現在也沒看到聯絡的信號,他跑到管駕那裡,兩人商議了一下,決定向北偏移前進20分鐘,在折返往基隆港方向前進,那樣的話,可以觀測到更大範圍的海岸線。
果然,在繼續航行了半個小時之後,瞭望哨傳來的消息,發現信號!右側行進方向86度,紅色信號!
收到這消息,陸志遠也立刻興奮起來了,這就說明基隆港的入口盡在眼前了,按照約定,先期進入基隆附近潛伏的情報司的情報人員將在黑夜裡設置信號指示,確保接下來的行動能夠準確及時的推進。
很快,第二處、第三處、第四處的信號都被找到了,通過這四處信號的指引,基隆港口的位置已經被清晰的指示出來了,當然,陸志遠可沒打算暴露任何信號,他遠遠的就泊下了戰艦,然後蛙人特種營登上小船出發了!
已經是深夜了,基隆港裡法國人的戰艦卻依舊保持升火狀態,白天的戰鬥雖然各有損傷,但是法軍都提高了對清國艦隊的認知,米勒少將正在和軍官們正在緊張的商議明日的決戰,軍官們在縱線決戰和雙艦隊兩翼攻擊的設想間進行着艱難的選擇。
縱線炮擊的辦法中規中矩,而兩翼攻擊的計劃,將使用兩艘最新型的戰艦雷斯號、瑪洛迪號裝甲巡洋艦組成第二小隊主動出擊,以其他戰艦爲中路迎擊部隊,兵分兩路攻擊對方,計劃由第一序列的前兩艘戰艦和第二小隊的快速小隊圍攻對方作爲領隊的旗艦。
不過這方案最大的詬病在於,只剩下7艘戰艦的主力艦隊,將面對對方14艘戰艦的圍攻,對方承受的壓力將大大降低,而己方戰艦將承受更大的壓力,若是對方率先取得戰績,將很容易擴大戰果,而己方都把砝碼放在的對南洋水師旗艦的攻擊上。
軍官們吵吵嚷嚷,議論着戰術的得失,這時候艦隊參謀肖恩滿頭大汗、匆匆進來,朝米勒少將說道:“將軍,都佈置妥當了,桶盤嶼航道都***起來了,有三艘商船泊在航道上,另外,還在航道佈設了10枚錨雷……明早需要花費半個小時清除一下!”
“……肖恩上校,辛苦了,這也太小題大做了吧!那你也坐下來一起討論明日的戰術吧,這一次與清國艦隊的決戰不容錯過,如果能擊潰他們,那越北的戰局將會大大改觀!”米勒少將對於決戰還是念念不忘,今天只擊傷一艘敵艦的戰果,顯然不能滿足他的胃口。
肖恩上校顯然不如米勒樂觀,他可是參與過幾乎所有與南洋艦隊的戰鬥,對方當初表現出來的驚人戰力和一些離奇、難以解釋的情節,讓他和孤拔都大爲忌憚,對於一個自己看不透的對手,無論如何都要保持足夠的警惕。
他琢磨了一下,還是覺得需要給這一羣鬥志昂揚的少壯派潑潑冷水,“將軍,明日的作戰,務必要做好萬全的備案,對方有兩艘速度驚人的戰艦,一定要考慮對策!”
提到那兩艘速度可能在18節以上的戰艦,所有戰艦指揮官都有些氣餒,法蘭西共和國最新型的戰艦竟然比不上對方,這無疑是對“世界第二”海軍的極大諷刺,軍事會議吵吵嚷嚷的討論到深夜時分這才結束。
當米勒少將獨自在“凱旋號”戰艦上盤算着如何凱旋而歸,最終因爲一天戰事的疲勞昏昏沉沉的趴着睡着了!但是,如夢如幻,他忽然進入了一個奇特的夢境,他站在自己鍾愛的旗艦上,如同上帝般觀看這周圍的戰局。
法國遠東艦隊的戰艦密密麻麻衝向遠處少的可憐的十艘清國戰船,對方在法蘭西龐大的軍力面前已然是毫無反抗能力,他越看越愉快,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忍不住指着對方那艘頗具傳奇的旗艦吼道:“戰慄吧!東方人……”
接下來的,自然夢到萬炮齊發的壯觀場面!!
他猛的感覺自己身體飛了起來,耳邊折清晰的聽到似乎相隔很遠、非常沉悶、嘭的一聲,一下子,米勒就驚醒了,四顧茫然,原來……自己此刻還躲在港口內,根本沒有任何形式的戰鬥發生過……原來,還真是夢!
不對……一個念頭閃過米勒的腦海,怎麼現在的情景看起來倒是更像一場夢,艦橋的窗戶上反射這紅色的火光,他猛的撲到窗口,赫然發現,港口內數艘法國戰艦正在熊熊燃燒,火光之中,不時有船上的船員跳入海水中逃生。
“嘭”的一聲,肖恩參謀帶着幾個士兵急匆匆跑了進來,直接撞開了艙門,“米勒少將,必須撤退,凱旋號嚴重透水啦!”
這話立刻讓米勒少將腦袋有些短路,難道自己夢中的炮戰竟然真的發生了?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第一個奔出艙門,眼前的景象,他完全無法接受,旗艦“凱旋”號戰艦因爲透水,此時水線距離甲板只有不到兩米了!
而不遠處原本停泊着的“費勒斯”號裝甲巡洋艦此時已經消失了,唯一還在水面上的就是費勒斯號的桅杆,而共和國的新式戰艦“瑪洛迪”號倒是沒有沉沒,但是船甲板上都看得到沖天的火焰,也不知道情況如何。
此外,窩而達號巡洋艦、雷斯號巡洋艦也遭到了損壞,米勒想到自己昨晚嘔心瀝血的計劃,氣的差點頭頂冒煙,這下子可算絕了他與南洋艦隊決死戰的念頭,只剩下4艘完好無損的戰艦,其中甚至都沒有主力鐵甲艦,這樣子和南洋水師作戰,豈不是找死嘛!
他立刻下令,立即整頓戰艦,搶修損失戰備!雖然他無法預料到艦隊是受到了何種式樣的進攻,但是有一點是很明確的,對方擁有不少法國不曾擁有的技術,而且很巧妙的應用在了戰爭之中,今天受到的攻擊,毫無疑問與當日西貢港內被擊傷的六艘戰艦如出一轍。
他看了看遠處略微有一絲亮光的天際,時間不多了,趁着中國艦隊沒來的時候,趕快撤退,“肖恩……肖恩上校,你立刻讓人去清理航道,我們必須立刻撤走,中國人估計很快就會跟蹤而來!”
“是!”接到命令後,窩而達號輕型巡洋艦快速駛向港口的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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