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顏燒了整夜,意識模糊,卻還記得是十七在榻邊守了一夜。故清醒之後,睜開眼卻沒見着十七的影子,心下難免覺得奇怪。
“十七呢?”
張太醫方纔給趙清顏號脈之後,新開了一帖藥,這個時候正在火房親自督促煎煮。屋裡,趙清顏半靠在榻上,杏桃站在一側侍候着。
趙清顏的話音剛落,杏桃替她順發的手一下子頓住,面上乍現了一絲猶豫。
她便也是隨口一問,杏桃的反應卻讓她愈發狐疑。
趙清顏的眉頭皺了。
“發生了何事?”
杏桃咬着嘴脣站在原地,心跳如鼓,面對自己主子的問題,卻不知當講不當講。
“杏桃,回答本宮的話。”
久久沒聽見迴應,趙清顏的臉一沉,嗓音也冷了下來。
杏桃權衡利弊了一番,最後不糾結了。深吸了口氣,硬着頭皮便道了一句,
“方纔皇上來過了,同十七說了一會兒話。十七看上去似乎受了什麼打擊的模樣,臉色慘白地就回偏房去了。”
趙清顏一聽,神色驟變。
那日收到趙黎的來信時,她便知曉此事並非隨意搪塞便可以糊弄過去。她本打算過些時日,等十七身子養好些了,先將他接入宮中安插一點事情來說,然後從長計議。
卻未想到,趙黎心急至此,竟大費周章親自擺駕來了這裡。
而他方纔與十七說了什麼,無需靠人轉述,趙清顏猜也能猜出一二。
這麼一想,趙清顏再也坐不下去,翻開被褥便要起身。杏桃見了,驚聲一呼,忙上前扶持。
“公主,您還病着,這個時候不能下牀啊!”
趙清顏揮開杏桃的手,臉色冷沉。她彎腰套上繡鞋,隨手披了件披風,擡步便要往外面走。
杏桃看到趙清顏的動作,立刻意識到她要做什麼。
饒是杏桃害怕趙清顏怪罪,思量到公主燒剛剛退下,實在擔心病情再度加重。當下也顧不得其他,伸手便拽住了趙清顏的衣袖。
那杏桃便也只是個瘦瘦小小的丫頭,氣力並不大。但趙清顏剛生了病,一身痠軟使不出丁點力氣,自然是掙脫不開。
“放手!”
杏桃一張臉緊緊皺着,苦苦搖頭,不願鬆開。
“你若這樣不聽話,明日便回錦繡閣去,日後也不需要再出現在本宮跟前了!”
杏桃一雙眼倏然大睜,惶恐慌張地緊緊盯住趙清顏。小巧檀口因爲震驚忘記合上。
“公主……”
她自小便在趙清顏跟前服侍着了,與其說公主是她的主子。杏桃早已將公主看做親人一般對待。公主對她極好,無論何時從不會虧待了她。更不要說,親口說出這種要趕她離開的狠話了。
那廂,趙清顏望見小丫鬟面上露出的受傷之色,眼底劃過一絲不忍。
方纔那句話只是趙清顏情急之下的口不擇言,正想開口同杏桃解釋一些什麼。腦海裡卻忽然又想到趙黎那樁事,神色一凜。她深吸了口氣,終是推開了杏桃,快步離開了廂房。
趙清顏在宅邸的這段日子,大抵都待在南苑。說起來還是第一次踏入西面的偏房。
偏房外也有個園子,卻遠不及南苑來的寬敞。園內甚至一草一木皆看不見,不過想來也是,若非是趙清顏留宿南苑,十七自己本就不是什麼喜愛花草植被之人。
然而趙清顏這一路心思繁重,自然無暇顧及身側的景緻如何。她沉着一張俏臉,大步疾走,不時便到了偏房門外。
趙清顏還未進去,便聽見屋裡傳來一陣似乎是碗盤砸碎,發出的刺耳聲響。
隨後,是十七的怒喝聲。
趙清顏第一反應便是,十七將氣遷怒了他人。她沒有猶豫,脣瓣一抿,便要進去。
只是還未踏上石階,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王大娘一臉驚懼,雙手端着一個空了的托盤,哆哆嗦嗦地自裡面小心退了出來。
擡頭的瞬間,王大娘的目光恰巧與趙清顏的撞見。微胖的身軀又是一抖,她顯然沒有料到本該躺在榻上休息的趙清顏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公主,你、你怎的……”
王大娘仍未從方纔十七的怒斥中緩過神來,她睜大了雙眼,嗓音有點發顫。
偏房的門王大娘剛剛出來時,順手給帶上了。趙清顏掃了一眼,瞧不見裡面發生了什麼,她又將視線落回面前的婦人身上。
“出了何事?十七方纔和你置氣了?”
王大娘見趙清顏這樣說起,臉上露出了些不自然。
趙清顏的柳眉又是一蹙,沉聲再度開口道:“可是因爲方纔同皇上談話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