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趙清顏的聲音,十七一下子回神。他垂下頭凝視臂彎處的如雲烏絲,猶豫了片刻,出聲喚她:
“平陽……”
趙清顏懶懶地掀了掀眼皮,“嗯”了一聲便算是應了。
“你方纔……爲何要那般對我……”
十七想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趙清顏仰起臉龐,瞧見十七面上有一些侷促。她笑了笑,“本宮以爲你已經清楚了。”
她伸手,戳着十七的胸口,不緊不慢地道:“怎的,做本宮的人,同本宮在一起,委屈你了?”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十七若是再不明白便是假裝的了。
十七不敢去深究趙清顏口中所言‘同她一起,做她的人’其中有什麼深意。
以她這樣的身份,他可以留在她身邊,甚至和現下這般將她摟在懷中,他的心已經輕飄飄的處在雲端,再不敢奢望其他。
趙清顏見十七又愣在原地了,嘴脣卻悄悄彎着,看上去有些傻。美眸流轉之際,她狡黠地笑笑,飛快地擡首在他下巴上親了一記。
十七受寵若驚,便是一瞬的晃神之後,他低下頭,禮尚往來一般地用嘴脣在她頭頂小心蹭了蹭。
“等本宮睡了,你纔可離開。”
趙清顏閤眼之前,這樣命令了一句。
十七低低應了一聲,又幫她掖了掖被角,漆黑的眸底柔得膩人。
“睡吧。”
**
自家爺和這位公主嬌客之間氣氛微妙的變化,明顯得宅邸裡的老老少少全都看得清楚。做下人的,人前不敢吭聲,私底下難免會有些議論紛紛。
對於此事,唯有杏桃見怪不怪。前日她瞧見那十七姿勢親密地將她家公主抱回房的時候便察覺有些不對勁了。
但自家主子心思原本就與平常那些凡夫俗子不同,畢竟當年那十七在錦繡閣還是個小奴的時候,公主便已經格外照料着了。甚至在他受人欺負之後,特意吩咐自己過去好生關照一番。
現下想來,公主說不準那個時候便已經有了些主意。起初杏桃覺得這兩人身份雲泥之差,有些無法接受,一連抑鬱了好些時日。但如今便是覺得,若是公主表示喜歡,她這個在前侍奉的人也應當支持纔對。
杏桃卻是釋然了,但宅邸之中,卻是有一人,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驚得臉色發白。
而那個人便是柳衣。
原來是早間王大娘去送早膳的時候,恰巧碰見了坐在趙清顏榻邊的十七。
不知談到了什麼話題,趙清顏笑得整張玉似的粉頰埋在十七的肩窩,而那十七的眸底盡是柔情蜜意。王大娘瞧見了,馬上意會了其中的滋味。
那大娘又生得一張大嘴巴。這兩日,宅邸裡本就在傳一些小道消息。而她方纔恰巧瞥見了那樣一幕,當下得瑟得恨不得全宅邸的人都能知曉了。
柳衣是王大娘在宅邸裡第一個告訴的人。
當時柳衣正在後院縫補着一件小衣,聽着王大娘擠眉弄眼,神神秘秘地跟她說了這一茬子事兒。柳衣身形一震,銀針刺入指腹,帶出一連串血珠也渾然不知。
柳衣原先本以爲,爺與那公主之間,大抵只是爺自己一人在單相思。畢竟那次,那個公主還託自己揹着爺送她下山去。
可,聽大娘方纔的描述,那公主似乎對於爺的親近也是不排斥的。
柳衣的第一反應便是,這個平陽公主騙了爺,她必然只是在戲耍爺。
畢竟,即便是爺在她柳衣的心中如何的卓爾不凡,世人眼裡兩個人門第相差懸殊。以趙清顏這樣高貴的長公主身份,又如何會真正喜歡上爺,待爺好呢?
想到這裡,柳衣胸口的鬱氣不散,更是十分擔憂爺的處境。
奈何,她的一番心思如何真誠,她早已經被下令不可再靠近南苑。更是無法接近爺身側半步。
於是柳衣整日憂心忡忡,時不時便徘徊在南苑門外,遠遠望着。
有次,被趙清顏恰好撞見。趙清顏虛虛眯着美眸,斜看着窗櫺之外離去不久的身影,扯了扯脣角,
“你宅邸的丫頭不但貼心,一點都沒規矩呢。”
趙清顏方纔在窗邊站久了,十七拿了件外衫正準備給她罩上。這個時候聽見趙清顏說的這句話,愣了下,隨即順着她的視線也往外面看去,只,這個時候已瞧不清半個人影。
宅邸裡除了從錦繡閣帶來的幾個丫鬟,便只有那柳衣一人。
十七皺了眉,垂下頭看了看趙清顏的臉色。見她脣角帶笑,表情沒什麼異樣,便遲疑地開口:
“我先前便說,若是你看不慣柳衣,便把她趕走就是。大不了我到時給她準備一些銀兩,讓她離開後,也能找些活做,便說是我自己的意思,宅裡不會有人道你閒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