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宮內,還未等耶律緋下令押關馨月過來審問,就遠遠地看見一女子正跪在殿門外的臺階上。
南紫毓微微一怔,一頭霧水地,放目望去,透過漢玉雕刻的欄板望柱,只見那名下跪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關馨月。
因天色的緣故,四周的景物都是那麼的黯淡,泛着鬱郁的青灰色,只有她,身披一襲白色的衣裙,在那樣的景緻間,白的刺眼,白的撩人,白的驚心動魄。
這時,殿前站了好些人,原來是各宮的美人們大多趕來了,看熱鬧。
南紫毓用一種憤然的目光望着依舊跪在地上的關馨月。
“你爲何跪在殿前?”她走近關馨月面前,冷冷地問。
關馨月抱着南紫毓的腳,哭得聲淚俱下:“南姐姐,我是特意來向你請罪的!我不是有心要害你的,我也是被人陷害的!”
南紫毓嘴角輕撇,不屑道:“是嗎?”
“我聽說姐姐自懷孕以來,害喜的厲害!我從醫書上得知紅珊瑚有止嘔吐的功效,我就特意去寺廟求了一串!”
“本來我看中的是另外一串無香味的紅珊瑚珠子,可是寺廟的那個和尚非說這串顏色更鮮豔,還有幽香,可以安神,讓我拿這一串。誰料,它是浸泡過麝香的?”
“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妹妹所言句句屬實!”關馨月點點頭,粉妝玉琢般的臉上滿是堅持,一雙眼睛黑亮如珠地望着南紫毓,高聲道:“都怪我無知,請姐姐責罰我,關馨月謝恩!”說完,磕頭於地,砰砰有聲。
白玉階石,堅固無比,關馨月便一次又一次的磕着頭,額頭皮破,血慢慢地流下來,模糊了那樣一張美豔的臉,當真是說不出的可憐。
關馨月素來和其他美人關係甚好,如今受這樣的罪,直把衆人看的心疼不已,因此也更加的怨恨南紫毓,爲何這樣狠毒無情?
耶律緋在南紫毓身側極近的距離裡,冷眼看着關馨月磕頭,目光閃爍間,竟是看得津津有味,最後又是揚脣那麼淡淡一笑,似嘲諷似愉悅更似是置身事外。
關馨月聽到耶律緋的笑聲後目光徒然而變,轉頭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起身緩緩道:“南姐姐要是不願意相信妹妹。妹妹願以一死,以示清白。”
說完,便一頭朝旁邊的欄板撞了過去。
尖叫聲頓時響成一片。她們低聲議論紛紛,毫不收斂地指責南紫毓太無情。
其中還有一個美人身手極快,在最後關頭一把將關馨月抱住,因此關馨月雖撞在了石板上,但只是暈了過去。
同情關馨月的遭遇,美人們都用嫌惡的眼神看着南紫毓,彷彿在替關馨月憤恨不平,在責怪她。
美人們的眼神像利刃一般,看得南紫毓心中發慌。
她知道如果不出面幫關馨月說話的話,她將會成爲衆矢之的,成爲公敵。
“皇上,既然
是關妹妹已經認錯了,臣妾看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
“不行,關馨月送珠意圖不軌,罪大惡極!朕不會因她這麼一出苦肉計,就被矇騙,輕易饒了她!”口吻極淡,卻讓人感到一種格外的堅持。
知道難以改變耶律緋的決定,南紫毓無奈一笑,竟也屈膝跪下。
她其實並不想替關馨月求情,只是她不想成爲後宮裡的衆矢之的。
她知道那些得到不皇上垂青的美人們已經夠怨恨她了,假如,這件事再加深了她們的怨念,對她並不是一件好事!
再說,關馨月畢竟也是堂堂一國宰相關祿燈的寶貝千金。
萬一關馨月真有個三長兩短,難保關祿燈不會怨恨她,從而將怒氣轉移到她弟弟南煕瑀身上,而挑撥爲難南煕瑀,使得他在朝廷之中的處境更加艱難。
考慮到了種種,南紫毓只得嚥下委屈之氣,幫想要害她的人求情。
見南紫毓屈膝下跪,耶律緋立刻走過去,想要扶起她。
“愛妃,您身子骨素來弱,再加上有孕在身,如此下跪,萬一落下病根,或是動了胎氣可怎麼得了?你快快起來!”
“皇上要是不赦免關妹妹的過錯,臣妾就不起來。”南紫毓平視着前方誰也不看,脣角微微上揚,固執懶散邪魅無雙的笑。
這下連耶律緋也沒辦法了。她這態度擺明了非要他饒過意圖陷害她的關馨月,否則,絕不就此罷休。
關馨月擺明了就是想要害她,她不但不生氣,還竟然爲想要害她的人下跪求情,她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生氣歸生氣,但耶律緋也不忍心看着南紫毓長跪着,出於擔心她腹中的胎兒,他還是不得不屈服了。
“哎喲,你真是讓朕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好吧,朕答應暫且饒過關美人,你快起來吧……”
說完,耶律緋伸出扶起南紫毓,跪了一會腳有些發軟,南紫毓一站起來,險些倒下,幸虧他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就順勢倒在他寬大的懷中。
兩人親暱的動作,讓在場的那些美人看了,心生妒忌,眼紅不已。
但南紫毓剛剛畢竟也爲關馨月求了情,她這不算那麼壞,那麼無情,想到這些,那些美人心中的憤恨才得以平復,纔沒有那麼討厭和怨恨南紫毓。
此時,先前昏闕過去的關馨月也醒了過來,她擡起頭來,目光與南紫毓遙遙相對。
南紫毓只覺這場景好生怪異,扭過頭去,不看她的眼睛。
而關馨月素麗的臉上依舊帶着淡淡的笑,笑容裡卻有懨懨的神色,令人完全猜不出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有個美人走至她面前,提醒道:“你還不謝恩?”
關馨月這纔將目光從南紫毓臉上收回,如夢初醒般的整個人一顫,然後勾起脣角,笑得格外妖嬈:“謝吾主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南紫毓輕籲口氣,此事可總算是
解決了。
她再轉眸看向殿內,見耶律緋表情雖然平和,但他的眼神裡卻是冷冽的怨氣。
看樣子……他還在生氣!
關馨月在宮女們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但畢竟跪的時間太長,起身到一半,便又跌了下去。
張太醫連忙快步奔出,關馨月身邊的宮女更是命人架來了軟轎,將關馨月擡回宮。
隨着紛紛擾擾的一干人等的離去,玉龍宮殿前終得安寧。
聽說,寶貝女兒出事以後,宰相關祿燈,就立刻丟下手中的要事,風塵僕僕地趕到關馨月居住的宮殿內。
他忐忑不安地湊近榻前,急聲道:“張太醫,我女兒撞的可嚴重?”
張太醫爲關馨月把完了脈,回身行禮道:“回宰相大人,關美人無大礙,只需休養一陣子便能康復。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她額頭之傷,恐怕會留疤。”
關祿燈一顫,再看向昏迷中的關馨月,心裡又是酸澀又是內疚。
他這女兒從小就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不但頭腦聰慧,相貌也是百裡挑一的好,而今破了相,雖只在額上,但畢竟是有了瑕疵。
正黯然神傷時,牀上的人兒醒了過來,關祿燈感應到她的動靜,立刻湊近牀前,關心地問道:“月兒,你感覺怎麼樣了?”
“爹爹,月兒被欺負得好慘,你要替女兒做主啊!”
關祿燈一向寶貝心疼女兒,怎麼容許女兒就這樣被人欺負?
但是,畢竟王妃南紫毓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背後有皇上替她撐腰,他也不敢對她怎麼樣!
“月兒,爲父不是早就告誡過你嗎?我們可以在背後偷偷動手腳,但絕對不可以暴露自己的身份,你怎麼這麼蠢?這樣一來,你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徹底毀了,以後還怎麼妄圖他會喜歡上了你?”
“爹,我也不想這樣,可是,上一次下藥之事不是失敗了嗎?眼睜睜的看着南紫毓那個賤人的肚子越來越大,我真的按耐不住了!要是她真的順利產下皇子,就會成爲皇后!我豈不是一點兒機會都沒有了!”
“傻瓜,你現在這樣卻自以爲聰明,強出頭,不單止讓皇上厭惡,還害得自己破相,你以爲自己以後還會有機會嗎?”
“爹你說什麼?我破相了?”關馨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坐起,拽着關祿燈的衣袖追問。
“是的,張太醫說了你額頭之傷,恐怕會留疤。”
“不……不會的……”關馨月聽了以後,不能接受自己會破相的這一事實,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叫起來。
張太醫見狀急忙上前給她施了一針,關馨月的情緒這才得以控制,不至於變成失心瘋。
望着紮了針以後,昏昏沉沉地睡過去的寶貝女兒,關祿燈心裡別提有多難受了。
他發誓要替女兒報仇,討回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