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員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邵小五已經從機位上走下來休息了。大家面面相覷，餘行笑着鞠躬道歉：“真是挺辛苦大家的，大家先休息, 我們出去聊聊。”
他說着給攝影機扣了蓋, 朝大家揮了揮手, 表示真的不用擔心。
邵小五在片場兇起來是真的嚇人, 氣場兩米八, 攝影還心有餘悸，差點摔了一跤，鞋子都在道具箱那踢飛了。
劇組收工, 餘行在外面待了一會，想等蘇承一起回酒店。蘇承不敢見他, 從側門跑路, 結果在通道里繞了兩圈出來, 那側門就開在正門的旁邊。
蘇承看見餘行：“……”
餘行朝他笑了笑，說：“聊聊？”
蘇承說：“好的。”
餘行習慣在咖啡廳談事情, 要來邵小五的車鑰匙，導航了最近的。
兩個人一路無話，尷尬得可以。餘行想放首歌，結果看到車上的專輯是李一玄的，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畢竟他不想搞得更尷尬。
車開到地方, 附近完全沒有咖啡廳的蹤影, 只有一扇掉了漆的門, 顯示這裡以前是個門市房, 店估計是黃了。
懶得再折騰, 餘行熄了火，開口道：“算了, 就在這說。”
蘇承說：“好。”
餘行直接道：“哥最近心裡頭有事，拍戲狀態差，你看得出來。”
蘇承：“嗯。”
“你心裡頭也有事。”餘行說，“這……這戲都拍到這了，先好好拍完。其他的事——算了不等了，現在就談談。那天——”
他原本要說“其他的事回頭再說”，可既然開車跑了這麼遠，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就該趁機把話說了，擇日不如撞日。
餘行措了措辭：“那天之後……我想了一下，反正，反正你……艹！”
他還在糾結着怎麼把複合這件事表達到位，最好順便能約法三章，讓蘇承順便乖一點，結果偏偏在這時，進來了一個電話。
手機在震動，餘行本來就有點心慌意亂，這下更亂套，只好先接起來。
是邢一蘭的電話，他見蘇承在看，索性接了車裡的藍牙外放：“喂。”
餘行說話的尾音還有點抖，但邢一蘭也有正事，完全沒察覺到他有什麼不對，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是我，邢一蘭，上次李一玄的事查出來了。”
第二句話，她說：“不是蘇承爆料。”
第三句：“但也不算冤枉，他參與了。”
餘行瞬間像是被澆了冷水。
“工作室收到爆料，首先和他打聽過。蘇承算是沒攔着，順帶可能推了一把，說他也不太認可李一玄，感覺是挺不靠譜之類的。”
蘇承低着頭，好像恨不能縮成個球。
“我問了爆料人，料太大，他也不敢亂說。至於後來怎麼給爆出來了，中間有什麼推動……你直接問他。”
餘行一時無話可說。
邢一蘭道：“……不，算了別問了。餘哥，這件事，我實話和你說了，但你別去找他。
“小承之前受傷，我帶他去過醫院，其實沒那麼嚴重，他覺得身體不適，很多是心理因素導致的……和秉生小時候沒管過他有關。怎麼說，小承的心理狀況很不穩定，我一直懷疑他精神上有問題……應該早點和你直說的，抱歉。”
說完，聽餘行半天都沒回話，邢一蘭問：“……喂？餘行？你能不能聽到，喂，喂？”
“能……”餘行道，“沒事兒，不怪你。”
邢一蘭繼續說，聽起來有些疲憊：“這件事……我會追究的，你先當做不知道。那孩子很敏感，又喜歡你，我怕……”
“知道了。”餘行說完，沒忍住嘆道，“……你說你，現在告訴我這事兒幹什麼呢……”
“讓你及時止損。”邢一蘭解釋着，忽然覺得餘行的語氣不對，“你那邊怎麼了？”
“沒怎麼，拍戲呢。”餘行道，“不說了到我了，回聊，再說。”
餘行有生以來第一次掛了邢一蘭的電話，他解開安全帶，靠在駕駛座的椅背上，抿了抿嘴脣，沒說話。
“對不起。”蘇承說，“我真的不喜歡他，不喜歡他讓你……”
“別說了，閉嘴吧。”餘行狠狠在方向盤上拍了一巴掌，“我真不想聽你解釋了。”
蘇承點頭，閉上了嘴，拉住餘行打方向盤的手。
“……”餘行縮回手閉了閉眼，低聲道，“你這樣太混賬了。”
“是。”蘇承贊同，“我是個混賬東西。”
餘行：“……”
“……混賬喜歡你。”蘇承小聲補充。
餘行覺得自己簡直要崩潰了：“你他媽的就這麼喜歡我？你他媽的就是這麼喜歡我的？！”
蘇承說：“反正你也不會喜歡我了……別管我了。”
“我是不想管你。”餘行道，“你腦子進水了，啊？沒人喜歡你就敢殺人放火了？！”
蘇承說：“……不至於那麼嚴重。”
餘行：“……”
蘇承：“我不會做違法犯罪的事，也不會去尋死覓活。那樣你會不開心。”
“……你送李一玄上社會版新聞我就開心了？！”餘行對蘇承的價值體系只有一種深深的無奈感，“你對自己乾的那點破事有什麼誤會？到底做沒做錯，你心裡沒點數？”
“不一樣。”蘇承一本正經地解釋分析，“現在你只是覺得我很討厭，如果我去殺人放火了，你可能會有負罪感，覺得自己害了我。”
“我還沒那麼閒，你以後怎麼樣，也不管我的事。”餘行道：“蘇承，你知道我今兒拉你出來是幹什麼不？我想說自己對你還有感覺，要不再試試……算了，別浪費時間了，咱沒戲。”
餘行說着要下車，蘇承還震驚於自己聽到的話，懵懵懂懂飛撲似的攔腰摟住，不讓他走：“……哥？”
餘行掰他的手，以爲他又要說什麼挽留的話，實在不想聽。
然而蘇承死不撒手，根本掰不開，他定了定心神，說出口的卻是：“哥，我不是個東西……你不會喜歡我的，不用再勉強了。”
餘行：“……”
感覺到餘行不再掙扎，他的手鬆了些：“……我喜歡你就好。”
餘行每次和他吵，都會覺着自己真的是沒脾氣了：“我可真得謝謝您了。”
比起來兩個人聲嘶力竭的吵架，蘇承最怕的其實是這樣吵都吵不下去。餘行也覺着心裡氣悶，直接開門下車。
蘇承頓時就慌了，也跟着下車去追，跑了兩步，拽住了餘行的胳膊。
餘行把車鑰匙扔到他身上：“你回去，別跟着我。”
蘇承忽然感受到一股近乎直覺的不安，不肯：“行哥，咱們先回去……”
“我讓你放手！”餘行幾乎是用吼的，“放了我吧，滾，你能滾遠點兒麼？！”
“不能！”蘇承也吼道，“我神經病，我不放——”
餘行終於忍無可忍，回身揮出一拳。他最後的理智告訴自己，戲還沒拍完別打臉，拳頭正中了蘇承的下顎角。
蘇承被打得完全懵了，叫這一拳掀倒在車前蓋上，眼神一片茫然。
餘行看也沒看，招手攔下出租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