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氏總裁辦公室,厲御行盯着液晶電視上的股市,早上開市,中天投資還是漲停,到中午這個消息出來後,下午開盤中天投資股票不停掉,現在已經跌停。
他已經預估到未來幾天中天投資將會蒸發掉多少資產,但是他心裡一點也不痛快。這個局,他部署了許久,現在終於得到他想要的結果,他心裡只有落寞。
沈遇樹敲門進來,看到厲御行盯着液晶電視發呆,他眉峰微微蹙起,大步走過去,說:“御行,兩個消息,你要聽哪個?”
厲御行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拉開抽屜,拿出一小瓶滿是德文的藥瓶,打開倒了兩粒在手心,接過沈遇樹遞來的杯子,喝水嚥下,他說:“說吧,別賣關子了。”
“第一件事,葉老昏倒了,聽說已經輕微中風,第二件事,你家老爺子讓你立即滾回去,御行,這步棋我們險勝,但是你接下來將要面臨的壓力,有可能是衆叛親離。”沈遇樹心裡不忍,御行心裡的苦,他看在眼裡,疼在心裡。當初,他拒絕繼承家業,便是清楚,有時候爲了家族,需要犧牲一切,他已經犧牲過一次,不能再犧牲第二次。
厲御行閉上眼睛,滿臉蕭瑟,半晌,他聲音沉沉,“只要她明白我,衆叛親離,我也在所不惜。”
沈遇樹心頭一震,卻見他站起來,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走吧,先去醫院看看葉老怎麼樣了,再滾回去承受老爺子的責難。”
“……”
醫院裡,葉老爺子剛剛醒來,季美英坐在病牀邊,拿手絹擦着眼淚。向來打理得精緻的髮型凌亂,臉上還有一層透明的膠狀物。她一向愛美,從不會邋遢出門,他應該是把她嚇壞了。
葉老爺子歪着嘴角,顫巍巍的伸手,季美英連忙握住他的手,哽咽道:“老葉,你要做什麼,你說,讓我來。”
葉老爺子用力擡手,撫摸着她的臉頰,將她臉上殘留的透明膠狀物揩在手指,他說:“美、美英,我、我把你嚇壞了吧。”
季美英心裡難受,她握着他的手,撐在臉側,“老葉,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中天沒了就沒了,你別往心裡去,仔細將養身體,醫生說……,你再也受不得刺激了。”
葉老爺子閉上眼睛,他籌謀這麼久,終是無法避免一敗塗地,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葉忱,他、他怎麼樣了?”
“我打他電話沒接,你別擔心,我讓秘書通知他,馬上趕來醫院,桐桐,我也給她打電話了,她正趕過來,老葉,你放寬心,什麼都不要想。”季美英內疚極了,她知道,他一直在寵着她,用他的方式,甚至不惜把葉氏賠上。她一直都知道,他很愛她,能被這樣一個男人愛着縱容着,她今生無憾了。
“讓、讓他彆着、着急,我、我會幫他,幫他、拿回、拿回他該有的一切。”葉老爺子因爲中風,說話說得不利索,而且邊說邊流口水。季美英看着他,突然悲從中來。
當年,蘇婉答應她將葉忱抱走的條件是,等葉忱長大了,要他拿回本該屬於他的一切。她答應她,會不惜一切代價,輔助葉忱,拿回一切屬於他的東西。
這麼多年,她一直固執的堅持着她許下的承諾,逼葉忱復仇,逼丈夫把葉氏交給葉忱,更逼得丈夫鋌而走險,借殼上市,對付厲家。
可是現在,她的丈夫中風躺在病牀上,仍舊在爲她這個願望努力着,她對不起他,“老葉,你安心養病,不要再操心了,啊。”
葉老爺子垂下手,眼角溢出了淚,他捶打着自己,“我、我老了,不、不中用了,幫、幫不了他了。”
季美英連忙按住他的手,阻止他傷害自己,她的心很痛很痛。本來他可以安享晚年的,是她將他逼到這種地步。失去葉氏,利用葉念桐的婚姻,這一切,都是她害的。她心裡內疚得喘不過氣來,他們結婚三十幾年,她始終沒有真正愛上他,只是把他當成了避風港灣,而他卻爲了愛她,犧牲了一切。
“不要這樣,老葉,你在我心裡,是最厲害的人,不要傷害自己。”
門外,葉念桐剛到,她聽着門裡傳來爺爺的自責,她臉色慘白,整個人都搖搖欲墜。爺爺是在乎葉氏的,否則他不會自責自己沒用。她難過得快要窒息了,她該怎麼辦?她無顏走進去面對爺爺。
“桐桐,你還好吧?”厲家珍看着她臉色不太好,整個人都很不對勁,她很擔心她。
“珍珍,你陪我去外面走走,我現在、不想進去。”葉念桐轉身,就讓她再逃避一下吧,她現在進去,只會更無地自容。
厲家珍望了一眼病房門,裡面傳來季美英痛徹心扉的哭聲,她心裡也跟着難過起來。她扶着葉念桐,轉身往樓下走去。葉家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大哥的錯,收購誰家不好,偏偏收購桐桐的孃家。
她看着身旁臉色無半點血色的葉念桐,心裡沉沉一嘆,桐桐現在心裡該多難過啊,都怪大哥,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線了。
兩人剛走進電梯,旁邊的電梯開啓,厲御行腕間搭着一件黑色大衣,大步走出來,走到病房門口,他停下腳步,遲疑了一下,他擡手敲門。
幾秒鐘之後,季美英來開門,她披頭散髮,看起來很憔悴,看到厲御行站在門外,她的臉立即拉下來了,聲色俱厲道:“厲御行,你還有臉來,你給我馬上滾!”
厲御行不以爲意,他的目光越過季美英,落在房間裡的病房上,他說:“我來看爺爺,看完就走。”
“貓哭耗子假慈悲,誰知道你安什麼心,滾,我們不想看到你。”季美英沒想到厲御行這麼狠,連厲老爺子都控制不了他,居然還殺個回馬槍,讓老爺子這麼多年的心血,瞬間被蒸發,他太狠了。
厲御行來之前,就知道自己將面臨的責難,這件事,他沒有做錯。商場如戰場,不是他吃掉別人,就是別人吃掉他。更何況,葉忱對厲氏,還有那麼深的恨意。他身爲家主,這麼做只是爲了保護自己的家園。真正有錯的,是覬覦厲氏的他們。
他沒有浪費時間與季美英作口舌之爭,執意要進去,裡面傳來葉老爺子微弱的聲音,“美英,讓、他進來。”
季美英心有不甘,最終還是側身讓開,她對厲家的人,已經厭惡到了極點。如果當初他們不是這麼心狠手辣,蘇婉也不會死,她更不會背上一輩子的良心債。厲家的人,都該死!
厲御行走進去,他來到病牀邊,看着躺在牀上的老人,他歪着嘴角,斜吊着眼睛,已經沒有往日的威嚴,此刻的他,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他一直想不通,葉家與厲家沒有深仇大恨,葉老爺子爲什麼要縱容葉忱對付厲家?如果單單是因爲葉忱是爺爺的私生子,這個理由未免也太牽強。
葉老爺子中風了,整個人都是僵硬的,他轉動着眼珠,對季美英說:“美英,你、你先出去,我跟、跟御行單獨談談。”
季美英不放心的看了厲御行一眼,轉身出去了。按她的性格,她恨不得拿掃帚將他掃地出門,他有什麼資格來他們面前耀武揚威?
等門關上,葉老爺子指着板凳,說:“坐。”
厲御行看着他,之前他還不敢肯定,葉老爺子是中天投資的幕後主腦之一,但是今天政府文件發放,中天投資漲停接着又跌停,然後葉老爺子昏倒中風,他已經百分百確定,葉老爺子就是幕後主腦。
他沒有坐,因爲他現在已經成了葉老爺子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之間已無須客套,“爺爺,您做的這些事,桐桐知道嗎?”
葉老爺子渾濁的目光裡陡然射出一抹精光,“她、知不知道,都改變、變不了結果,御、御行,你贏了,但是你、你輸了桐桐。”
厲御行微微眯起雙眼,一聲不吭。他知道,葉老爺子中風,就成了他與葉念桐永遠跨越不過去的坎,但是他不放手,她就休想離開他。
“御行,你、永遠不知道,你、錯過了、什麼,你將、厲葉兩家變、成了世仇,桐桐是個、孝順的孩子,她不會、因爲愛情,而置我、於不顧。在我、有生之年,你們都將、無法再在一起。”葉老爺子猙獰的笑了起來,厲御行,你在事業與愛情中,選擇了事業,那麼桐桐,一定會在葉氏與你之間,選擇葉氏,不信,我們拭目以待。
“那份離婚協議,是您早就布好的局,對嗎?”厲御行早就料到,葉老爺子當初讓他簽下離婚協議的用意,葉忱手中已經有一部份厲氏股份,再加上離婚協議上的15%,他的經營權已經岌岌可危。他現在已經無暇顧及這些,因爲他感覺得到,桐桐的心,已經離他越來越遠。
最後,他保全了厲氏,真的已經衆叛親離,這場不見硝煙的戰爭,他是贏家,也是最大的輸家。他贏了事業,輸了愛情。
“是,你擺了一個、請君入甕的局,我也如法、炮製了一個,落到今、天這地步,只怪我高看了、你對桐桐的在乎。”葉老爺子面露得意之色,他奪不走厲氏,但是他可以奪走厲御行心中最重要的東西。陣央投弟。
厲御行神色冷冽,“爺爺,您跟厲家有什麼仇,不惜利用您的親孫女,也要跟厲家死磕到底?”
“我爲你、們厲家,養了36年、的孩子,難道不該、拿回一點利息?”葉老爺子目露兇光,他始終不甘心,爲厲戰國養孩子,他現在說要認回兒子就認回,當他是什麼?
厲御行閉上雙眼,神情疲憊,“葉老,讓你幫我爺爺養孩子的,不是厲家,而是你的結髮妻子,你從始至終,恨錯了人。還有,即使那份離婚協議到了桐桐手裡,我不同意,她也離不了婚。言盡於此,您好好保重身體。”
厲御行轉身大步離開,身後傳來葉老爺子因激動而更結巴的聲音,“我、我要的、就是桐桐、一輩子都不原諒你。厲、厲御行,你們厲家、活該受一輩子、詛咒。”
厲御行腳步微頓,復又邁開來,他拉開門走出去,他心裡像擱了一團火,越燒越旺,他清楚的知道,只要葉老爺子拿出那份離婚協議,他與桐桐,就再也不可能。
他大步走進電梯,頭疼得快要爆炸,他捂着腦袋,痛得彎下腰。他不能倒,不能再給葉家人趁虛而入的機會。他咬緊牙關,剋制着一波波暈眩。彷彿過了一世紀,電梯終於停下,他依着本能走出去,來到停車場。沈遇樹看見他走來,察覺到他不對勁,他急步奔過來,扶着厲御行,“御行,你怎麼了?”
“送我去,陸澤……”厲御行話沒說完,人就暈了過去,沈遇樹連忙攙扶着他,將他送進後座,他四下裡看了一眼,沒發現有可疑人,他連忙上車,吩咐徐叔開車去陸氏私人診所。
沈遇樹坐在厲御行身旁,看着他的俊臉浮現不正常的紅暈,他蹙緊眉頭,伸手探向他額頭,他驚得縮回手,好燙!他心裡不安,吩咐徐叔,“徐叔,開快點。”
徐叔答應下來,猛踩油門,車子如離弦的箭急駛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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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念桐在樓下轉了幾圈,終於鼓起勇氣去看爺爺,厲家珍想陪她上去,她搖了搖頭,“珍珍,你在樓下等我,我擔心…爺爺不想見到厲家人。”
厲家珍明白她的意思,心裡又把大哥罵了一遍,“好,那你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我在樓下,要是葉爺爺打你,你也告訴我,我馬上衝上去救你。”
葉念桐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然後轉身往住院大樓走去,剛走了幾步,前面一輛車駛過來,她不經意掃了一眼,車牌很熟悉,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車開遠了,她纔想起,那是厲御行的車。
她蹙了蹙眉頭,厲大哥怎麼來這裡了?
等到車子消失在她眼前,她才收回目光,轉身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