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首長剛走出機關大院，李長河就迎了上來。“八叔，請你回家裡吃頓便飯。上午看見吳書記又去了你的辦公室，就沒過去喊你。”
“我們商量了一下普查鳳凰山旅遊資源的事。不麻煩了吧，春光的飯是現成的。”
“我是專門請你哩，今天部長來了，我都沒去陪。”
來到李長河的家裡，已過了午時。四合院收拾得很體面，門前的一對石獅子分外耀眼，既乾淨又威武。院子裡的葡萄架蓋住了半個小院，涼意襲人。
侄媳小慧早已迎了出來：“八叔，回來了。”
“八叔，坐裡面。時間不早了，小慧，上菜。”李長河吩咐道。
小慧很麻利，轉眼八仙桌上已擺上了吃食。長河說道：“這是咱鳳凰山有名的醋悶辣子雞，專門從太白酒樓定做的。別看白姑不咋樣，可這是她的首創哩，如今名氣已進了省城了。這是咱水晶河產的鐵背鯽魚，聽說你小時候最愛吃。這是咱山上打的拳菜，炒的是野豬肉。這是老百姓種的櫟木香菇，都打進日本市場了。這米飯是山裡有名的九月寒，生長期長，香着哩。”
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首長吃了不少香菇，吃了兩條鯽魚。在長河的極力推薦下，夾起一塊辣子雞送進嘴裡。果然是酸辣可口，香味入喉。“不錯，不錯。這白姑還不一般嘛。”首長又用了一塊，讚不絕口。“咱鳳凰山還有這名吃，不錯。”
小慧幾乎沒有吃什麼菜，倒是就着家裡醃製的山韭菜，吃了一大碗米飯。長河只顧介紹，也吃的很少。孩子十幾歲的樣子，一聲不吭。一邊吃飯，一邊耳朵上還掛着mp4的耳機，聽的是周杰倫的歌。
“八叔，現在的孩子不知是咋了，見人也不知道打個招呼。”小慧看着兒子嗔怪道。小孩仍是一臉漠然，聽大人說他，乾脆放下碗出去了。
吃罷飯，桌子一抹，小慧又揣上來四樣涼菜，拎出一瓶酒。涼菜是豬耳朵、五香牛肉、醋溜花生米、洋蔥拌木耳。酒是劍南春。
“八叔，喝兩盅。你知道，咱們這裡是先吃飯，後喝酒。”
“八叔，我敬您一杯。”小慧端起酒杯，給首長斟上。
“好，好。”首長飲了一杯，問道，“長河，有事？”
“沒事、沒事。不過……”
“我問你，你和班子的關係，主要是和書記的關係處的咋樣？”
“別的都處的不賴，和吳書記真的倒是很一般。那是個大老粗，容不得不同意見。”
“這就對了，我昨天聽吳書記是話裡有話呀。”
“啥？他老鬼孫說我了。”
“倒是沒有提名道姓。”
“他這個人嚴重脫離羣衆。怕我把他架空了，總是防一手。”
“長河啊，這我就要說你了。要想進步，就一定要擺正位置。一、二把手關係怎麼處，很有學問。但你到底是二把手，再受委屈也要忍着。這個事，一定要辯證地看。如果你們二人都像螃蟹夾子那樣你夾着我，我夾着你，那誰也動不了。如果你在人前人後地說他好話，支持他工作，他進步了，你也就進步了。他不走，不挪位置，你永遠還是鎮長。”
“這？那我以後就光聽他的？”李長河一臉疑惑。
“那也不是，你還是不懂辯證法嘛。一個人的提拔重用，一把手的意見雖然很重要，但主要是看上級。看縣裡、市裡怎麼說。”
“那？”
“長河呀，關於你今後的發展，我談三點意見。一是要樹立起實幹家的形象。作爲鎮長，你外在的形象就不妥。衣服太整齊，臉太白，說話太慢、太文氣。你要多到羣衆中去，多到一線去。臉不妨再曬黑一些，手上不妨長些老繭。不要怕別人說你太粗，太沒有思想。在這一點上，吳書記和你是嚴重錯位了。他是一把手，是把方向、做決策，統攬全局的，本應是個戰略家的形象，可他倒成了風裡來雨裡去的實幹家，又黑又粗，缺乏思想。”
李長河給八叔端起了一杯酒，首長呷了一口，接着說道：“二是要幹出特色，保住底線，這是指的工作。所謂幹出特色，是指工作不能眉毛鬍子一把抓，不能平均用力。一定要選準突破口，看的要準，抓的要狠。要抓就要一抓到底，抓出成效，幹出特色。特色出來了，形象就出來了。就是錯了，也顯示出了魄力，何況那是組織集體的決定，作爲個人是沒有什麼責任的。所謂保住底線，是指不能碰高壓線。你是二把手，卻是地方的行政一把手，目標責任都是你來簽訂和承擔的，出了計劃生育、社會治安等一票否決的事，那對你就很不利了。還有像特大安全事故、破壞林木資源等你更要小心。對這些，你心裡一定要有數。這兩點其實是辯證的，一個是出成績，一個是保位子。”
老首長吃了一片木耳，說道：“前幾年有個啥教授講了木耳的妙處，現在的木耳銷路一定很好吧？”
“是洪教授。咱們這裡的櫟木香菇和木耳很火，老百姓跟着都發了財。”
“這香菇和木耳就是咱們這裡的特色嘛，有比較優勢。剛纔我說到哪裡了？”
“第二，幹出特色，保住底線。”
“第三，眼光要放長遠，善於取捨。我們老李家現在就看你了，你要下決心幹到處級、廳級。我覺得雖然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又說人人平等，國家幹部是人民的公僕。但到底還是當官好啊，吃的、穿的、住的，吃藥、坐車，都是國家給包了，比啥都強。更重要的是政府的官員，有一個堅實的平臺，你有多大的才能，有多大的本事，都能發揮出來。屈不了材，虧不了料。但官員又是一個高風險行業，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你現在的情況，吃點、喝點不算啥，但要注意不要貪圖便宜，接人家的小錢，壞了自己的大事。官做大了，啥沒有？要啥有啥。錢？權？女人？你不去找它，它自己就送上門了。你要一心向前，不要怕吃眼前虧。捨得、捨得，有舍纔能有得。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要樹立雄心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目標一定，方法自己就出來了。”
“那是，那是。”
小慧聽見說什麼找女人的事，臉一紅，走了出去。她心中暗罵：“八叔是不知道，這鬼孫官不大，可野女人不少。號稱鑽井隊隊長，村村都有丈母孃哩！”
“我現在雖然是離職了，但畢竟還有三分薄面。關鍵時候，我會說話的。”
“全憑八叔費心，我決不會給咱老李家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