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的上午,王思宇見了縣人大會務組的成員,聽取了會務組籌備工作彙報,縣人大會議即將開幕,二百多名從各鄉鎮上來的代表,要在西山賓館呆上三天,吃喝拉撒睡和安全保衛的各項事宜,都要考慮周全,否則會議期間出現問題,將會造成極壞的影響,在聽到會務組成員抱怨,會議經費不足時,王思宇當即給財政局局長孔聖賢打了電話,讓他儘快解決。
當衆人走出辦公室後,王思宇輕吁了口氣,拉開椅子站起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臀部肌肉,在辦公室裡來回走了幾趟,做了十幾個擴胸運動,腦海裡卻想着人大會前的一些人事調整事宜,按照原來的設想,他本不想在會上進行幹部調整,以免出現不必要的爭吵。
但近期各項工作進展比較順利,組織部長駱智卓那邊也已經徹底低頭,在上次常委會過後,駱智卓便在縣委組織部的部務會議上,做了深刻的檢查,又單獨見了焦南亭,釋放了站隊信號,王思宇就想趁熱打鐵,先在人大會上拋出幾塊石頭,測試下基層各方反應,爲下一步大的動作做準備,如果一切順利,就加快步伐,爭取早日挖掉錢雨農時期生出的毒瘤,徹底解決幹部問題。
正想得出神時,秘書鄭輝忽然敲門進來,站在門邊,低聲道:“王縣長,大門口那邊有位姓李的先生想見您,他自稱是您以前在青羊縣工作時的司機……”
王思宇微微一怔,轉身來到窗邊,向外望去,卻見門衛室外的臺階上,站着一個穿着迷彩服的中年漢子,只從那魁梧的身材,挺拔的站姿就能看出來,那人正是他惦念已久的李飛刀,王思宇展顏一笑,趕忙大聲吩咐道:“這傢伙,終於肯露面了,快打電話讓他過來。”
鄭輝聽了,忙應了一聲,轉身要出去,一隻腳已經邁出門外,卻被王思宇叫住。
王思宇想了想,擺擺手,笑着說:“算了,鄭輝,還是你親自下去接吧,對老李熱情點,他是我的老朋友了。”
鄭輝怔了怔,隨即微微一笑,點頭道:“好的,王縣長,我這就過去。”
王思宇端起茶杯,站在窗前,望着李飛刀大步流星地走進大院,跟着鄭輝進了政府辦公大樓,他無聲地笑了笑,轉身坐回椅子上,摸出兩把飛刀,在手裡把玩一番,隨後嘆了口氣,把飛刀丟進筆筒裡。
幾分鐘後,鄭輝敲響房門,把李飛刀帶了進來,王思宇拉開椅子站起來,繞過寬大的辦公桌,笑吟吟地迎了過去,和他來了個熱情的擁抱,笑着道:“老李啊,你這傢伙怎麼搞的,做事也太不靠譜了,說走就走得無影無蹤,我和鄧華安都聯繫不上你,很擔心啊。”
李飛刀粗豪地一笑,擡手搔了搔小.平頭,吶吶道:“王縣長,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脾氣一上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我怕你們兩個兜頭給我潑冷水,就沒敢告訴你們。”
王思宇微微一笑,把他讓到沙發邊坐下,鄭輝沏了茶後,便悄悄退了出去。
王思宇望了這個彪悍的漢子一眼,嘆了口氣,低聲道:“老李,你的火爆脾氣也該改改了,凡事要多考慮下,魏瘸子遇害的事情,老鄧已經告訴我了,我知道你們師徒之間感情很深,但也不能爲了給他報仇就不顧一切了啊,再者說,那三個殺手早晚都能抓到,你何必親自去動手呢!”
李飛刀眼圈一紅,低着頭喝了口茶,語氣低沉地道:“王縣長,魏瘸子死的太慘了,身上被打成了馬蜂窩,他老婆抱着十個月大的孩子跪在我面前,哭着說請師父報仇,我哪能拋下不管,只好出去走了一圈。”
王思宇點了點頭,伸手拍着他的肩膀道:“老李,案子查得怎麼樣?有進展了嗎?”
李飛刀‘咕嚕’一聲嚥了口茶水,擦了擦嘴巴,放下杯子,奇怪地望了他一眼,皺眉道:“王縣長,那三個殺手不是已經被你抓到了嗎?”
王思宇怔了怔,忽地醒悟,睜大了眼睛,滿臉詫異地道:“什麼?前天闖進縣一中那三個歹徒就是殺魏瘸子的殺手?”
李飛刀咧着大嘴,呵呵地笑了起來,過了半晌,他才擼了擼袖子,開口回道:“是啊,就是那三個兔崽子,我去晚了一步,被他們逃了,本來一直沒有頭緒,身上帶的錢也快花光了,正急得團團轉時,晚上看了華西新聞,這才知道他們三個在你這落網了。”
“居然會這麼巧!”王思宇愕然地道,當時事發突然,他只沒有時間多想,就直接去了學校,人抓了之後,也沒有在意,根本沒有查看卷宗,倒不清楚三人以前犯了什麼案子,沒想到,誤打誤撞,竟把殺魏瘸子的兇手捉了。
李飛刀從衣服口袋裡摸出煙來,遞給王思宇一根,他也點了煙,嘴裡吐着菸圈,有些傷感地道:“王縣長,魏軍死得太慘了,雖然我早就知道,他走的那條路最終就是這個結局,可還是沒有想到會來的這樣快,他還那麼年輕……”
王思宇默默地聽着,心情也有些黯然,過了一會,他撣了撣菸灰,喟然嘆息道:“老李,既然人已經走了,兇手也抓到了,魏軍如果在天有靈,想必也能瞑目了,你也不用太過耿耿於懷,看開些吧。”
李飛刀失神地愣了一會,點了點頭,皺眉深吸了一口煙,笑着道:“王縣長,你說的對,這件事情了結了,我也去了塊心病,不然晚上睡不踏實。”
王思宇笑了笑,摸着茶杯站起來,親自給他續了茶水,試探着問道:“老李,聽說你辭職了,今後有什麼打算?”
李飛刀猶豫了下,擡起頭來,撓頭道:“王縣長,要是不麻煩的話,我還想到你這幹,當司機也成。”
王思宇呵呵一笑,心中篤定了,他沒有吭聲,而是起身回到辦公桌邊,拿起一份文件來,走到辦公室的門邊,推開房門,向外望了一眼,笑着說:“鄭輝,你去委辦,把這份文件給莊主任送去。”
鄭輝忙接過文件,轉身走了出去,急匆匆地推門走了出去。
王思宇把門關上,返回沙發邊坐下,皺眉吸了口煙,就把蕪菁國畫館的事情講了一遍,最後開門見山地道:“怎麼樣,老李,當保安幹不幹?”
李飛刀爽朗地一笑,點頭道:“要是別人,堅決不幹,不過既然是你的生意,那我沒什麼好說的,就一個字,幹!”
王思宇笑了笑,把菸蒂掐滅,丟在菸灰缸裡,拍了拍手道:“老李,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李飛刀笑呵呵地道:“王縣長,放心吧,有我在那守着,人和字畫都沒有問題,哪個混賬東西敢打咱們的主意,我非把他腿打折了。”
王思宇忙擺手道:“老李,那可不成,違法的事情咱可不能幹,最多教訓一下,讓對方知難而退。”
李飛刀‘嗯’了一聲,霍地起身道:“成了,王縣長,那我先回青羊安排一下,過些日子直接去公司報道。”
王思宇忙跟着站起來,拉着他的手道:“老李,你好不容易過來一次,就先在這呆幾天吧,我們哥倆多喝幾頓酒。”
李飛刀卻擺手道:“王縣長,我們之間就不必客氣了,我雖然是大老粗,但也知道你很忙,喝酒的事情好說,以後有很多機會,還是先忙正經事重要。”
王思宇卻死活不同意,他把工作上的事情料理了一番,便給徐子琪打了電話,讓她安排一下。
徐子琪掛了電話後,不敢怠慢,先是吩咐廚房收拾出一桌子好菜,接着又換上旗袍,精心打扮一番,帶着大堂經理到賓館樓下,站在臺階上左顧右盼,幾分鐘後,瞄見奧迪車緩緩駛來,她趕忙迎了過去,拉開車門,笑吟吟地道:“縣長大人,總算是把你盼過來了。”
王思宇下了車子,笑着打趣道:“老闆娘出門遠迎,可真是不敢當啊,我出門時沒帶錢包,今兒是過來吃白食的,等會要是埋不了單,可別一頓拳腳相加,把我們兩個窮光蛋趕出來。”
徐子琪咯咯地笑了起來,直笑得花枝亂顫,她斜眼睨着王思宇,有些嬌嗔地道:“王縣長,埋不了單不要緊,只要留下來洗一週的盤子就成,到時候我把消息放出去,只怕全西山縣的老百姓都會過來看熱鬧,生意一定會火爆得不得了。”
王思宇笑了笑,一臉認真地道:“子琪姐,這倒是個好辦法,我也沒有別的要求,只是晚上要有睡覺的地方,不能讓我衣櫃裡住。”
徐子琪面上一紅,低低地啐了一口,沒好氣地道:“有衣櫃就不錯了,總比菜窖裡強。”
王思宇曖昧地一笑,擺手道:“那可不見得,菜窖裡其實還是滿不錯的,子琪姐試試就知道了。”
徐子琪跺了跺腳,滿臉嬌憨地道:“試就試,誰怕誰!”
王思宇開懷一笑,就不再逗她,而是把李飛刀介紹給她,三人說說笑笑地進了賓館。
二樓的包廂裡,酒菜都已經擺好,王思宇脫了西服,掛在衣架上,拉了椅子坐下,笑着道:“子琪姐,怎麼不見崔宸過來?”
徐子琪笑吟吟地道:“那死鬼回省城了,那邊也開始忙起來了,怕是沒兩三個月過不來了。”
王思宇‘哦’了一聲,不無感慨地道:“做生意也很辛苦啊,你自己打理西山賓館,也怪不容易的。”
“誰說不是呢!”徐子琪笑了笑,臉上浮過一絲惆悵,她打開五糧液,爲兩人滿了酒,就擡手拂了拂秀髮,略帶歉意地道:“王縣長,我那邊還有事情,就先不在這裡作陪了,你們慢慢喝着,晚些時候,我再過來敬酒。”
王思宇笑着擺手道:“子琪姐,你先去忙,不用管我們,我們哥倆個許久不見,今兒是要喝個盡興,一醉方休的。”
徐子琪莞爾一笑,抿嘴道:“那我去把貴賓間收拾出來,你們喝醉了,直接去上面休息,晚上我把燕妮也喊來,咱們一起打麻將。”
王思宇點頭笑道:“這樣也好,只是我晚上還有應酬,還要出去一趟,要回來的晚些。”
徐子琪微微一笑,喜滋滋地道:“沒關係,那就晚點再打,有陣子沒碰麻將了,我的手癢得厲害。”
王思宇聽了,目光落在她白嫩的右手上,曖昧地一笑,望着她扭着身子出了門,就把頭轉向李飛刀,笑呵呵地道:“老李,來,咱們先走一杯。”
李飛刀豪爽地一笑,端起杯子,和王思宇碰了一杯,夾了口菜,就拿筷子指了指門外,壓低聲音道:“王縣長,這老闆娘看起來不簡單,你可別被她迷住了,現在好多經商的漂亮女人,都奔着當官的使勁呢,其實她們只是爲了賺錢,沒幾個是真心實意的。”
王思宇擺擺手,輕描淡寫地道:“老李,你放心吧,我做事自有分寸,不會在女人身上栽跟頭的。”
李飛刀咧嘴一笑,就又滿上酒,舉起杯子道:“王縣長,多餘的話就不多說了,爲了咱們的情分乾杯。”
“好!”王思宇再次舉起杯子,和他碰了杯,仰頭把酒喝下,將酒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接着伸手解開襯衫領口的鈕釦,指着脖子上青紫的某處,低聲抱怨道:“老李啊,你教我的飛刀也不成啊,一點威力都沒有,上次跟歹徒搏鬥,險些被對方給掐死。”
李飛刀訕訕地笑道:“你學的那套飛刀技法,本來就是耍着玩的,你這樣的身份,何必直接和人動手呢,以後再有這種事情,直接喊我來解決就好。”
王思宇擺了擺手,苦笑道:“這種事情,還是少出些爲妙。”
兩人推杯換盞,喝得興起,約莫四十分鐘以後,徐子琪又拿了瓶茅臺過來,斟了酒後,她坐在王思宇的身邊,也舉起杯子,陪着二人喝了起來。
徐子琪能說會道,善於調節氣氛,加上勸酒有方,沒過多久,李飛刀就閉了眼睛,擺着雙手吼道:“不喝了,不能再喝了,再喝就他娘.的醉了……”
王思宇此時也有了七分醉意,就舉着杯子,不依不饒地吼道:“李飛刀,這杯酒你要不喝進去,你就不是爺們!”
徐子琪擡手掩了嘴,坐在旁邊咯咯地笑個不停,在旁邊湊趣道:“李師傅,別聽王縣長的,喝不了就不要再喝了,其實嘛,做女人也挺好的!”
李飛刀無奈之下,只好閉了眼睛在桌子上摸了半天,終於摸起了杯子,卻不肯喝下去,而是結結巴巴地道:“王縣……長,酒我可以……喝,但我要問……問你一句話!”
王思宇呵呵一笑,慢悠悠地道:“你問吧,什麼話?”
李飛刀忽地睜開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王思宇,搖晃了半晌,才大聲吼道:“王縣長,我算不算是你……半個師傅?”
王思宇微微一怔,隨即毫不猶豫地道:“算,你和老鄧都算我半個師傅,因爲你們兩個都教過我半吊子功夫!”
“好,那我喝,喝!”李飛刀說完後,舉着杯子晃了晃,勉強把酒倒進喉嚨裡,接着右手猛然發力,‘砰’的一聲捏碎了玻璃杯,隨即哈哈一笑,笑聲未落,臉色忽地一變,他忙伸出雙手,捂住嘴巴,急慌慌地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