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真是太妙了!”葉華生揪着小鬍子,搖頭晃腦地讚道。
鄒海坐在椅子後面,春風滿面,手裡擺.弄着一個白玉扳指,輕聲笑道:“老葉啊,你倒是說說,這妙在哪裡啊?”
耿彪也在沙發上嘿嘿笑着道:“老葉,快說說,我光知道這是粟書記在抽魏老二的嘴巴子,但不知道妙在哪裡。”
葉華生從茶几上拿起一杯茶,閉上眼睛,慢悠悠地品上一口,纔將茶杯重新放回去,衝鄒海呵呵一笑,搖頭道:“縣長大人,你這可是在考我老葉啊!”
鄒海抿着嘴笑笑,點點頭道:“就算是吧。”
他說完把扳指套在拇指上,笑眯眯地道:“葉夫子,別賣關子,快給大夥講講。”
“那我就講講。”葉華生咳嗽一聲,扯扯衣襟,抖抖袖口,從沙發上站起來,左手背在身後,右手高高舉起,伸出三根手指,搖頭晃腦道:“這是三箭連發啊,這第一箭,調走張振武,明擺着去掉魏老二最重要的左膀右臂,沒了張振武那一肚子花花腸子,魏老二那個莽夫折騰不起來什麼浪花來。”
鄒海不露聲色,撥弄着拇指上的扳指,輕聲道:“接着說。”
“這第二箭,封了‘在水一方’,這等於是警告魏老二,一定要聽話,在青羊這個地面上,可不是他們老魏家的天下,不要想着搞小動作,否則後果會很嚴重。”
鄒海笑呵呵地道:“說說第三箭吧。”
葉華生此時已經繞着辦公室兜了大半個圈子,最後低聲道:“這第三箭,讓您來安排釣魚,常委們都要參加,這是在告訴魏老二,他究竟錯在什麼地方了,粟書記這是在表態,政府這邊要團結,他不允許兩邊再鬧下去了。”
鄒海拿起手中的不鏽鋼杯子,皺着眉頭喝上一口茶,隨後擺弄着茶杯道:“你說的八九不離十,但漏掉了一項,張振武沒有被調換崗位,只是去省黨校學習半年,這就說明,粟書記要的只是暫時的團結,不過,多了半年的緩衝時間,已經很不錯了。”
葉華生點點頭,輕聲道:“我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說完與謝榮庭對視一眼,兩人會意地一笑,暗想有了半年的時間,小王縣長應該能夠站穩腳跟了吧,以人家在上面的實力,只要擺平下面,那以後沒準就是火箭般的躥升速度,小小的青羊縣算什麼,人家的老爺子那可是在下一盤很大很大的棋…….
謝榮庭坐在沙發上一直襬弄着手裡的打火機,沒有說一句話,但心裡想的卻是,這位小王縣長實在是太厲害了,上午被人擺了一道,不但毫髮無損,反而得了個滿堂喝彩。
下午這一腳反踢出去,就讓那邊耽誤半年,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重量級別的較量啊,年紀輕輕的,連粟書記這樣的人物都能搞定,簡直是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謝榮庭是不知道啊,人家小王縣長晚上還玩了張振武的漂亮老婆,他要是知道了,估計就得佩服到六體投地了。
耿彪在沙發上站起來,興奮地拿着杯子接了水,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大口,笑着道:“這半年時間足夠用了,我們一定得藉着粟書記的刀,好好給他魏老二放放血。”
鄒海聽了苦笑着搖搖頭,好不容易纔得了個甜棗,哪敢再搞小動作,老粟這何嘗不是在提醒自己,聽話有棗子吃,不然的話,要收拾自己,簡直是易如反掌,粟遠山現在都打出要團結的信號燈了,以自己現在的狀況,哪裡還敢闖紅燈。
“這半年都不要惹出事情,兩邊都得收斂點,誰挑起事端誰就會挨板子。”謝榮庭在旁邊插了一句,鄒海點頭道:“要珍惜時間,把工作幹上去,不要和那些人一樣,整天想着內鬥。”
耿彪聽了有些不服氣,瞪着眼睛氣哼哼地道:“那就這麼算了?他魏老二算個啥,不就靠喝酒打麻將玩婊子拉攏人嗎?那就是個農民,最多能當個鄉長,現在仗着他哥當上了常務副縣長,還不滿足,依我看,就得收拾他……”
鄒海皺着眉頭連連擺手,打斷了他的講話,搖頭道:“不能把人一棍子打死,憑良心講,老魏這個常務副縣長還是有點水平的,你別看他文化不高,人家抓農業確實是把好手,下面鄉里的書記鄉長最服氣的就是他,;老魏有豐富的基層工作經驗,這方面我們都不如他。”
耿彪聽到有些發愣,撓着腦袋坐回座位,心說這太陽怎麼從西邊升起來了,鄒縣長的胸襟什麼時候寬廣到這種地步了?這時候不痛打落水狗,等人家緩過勁來,還不得把你往死裡咬啊。
葉華生揪着小鬍子在旁邊道:“耿彪啊,咱們現在不要急,應該着急的是那邊,我猜魏老二現在正拍桌子罵娘呢!”
幾個人聽了都嘿嘿地笑了起來,鄒海笑完後端起茶杯輕輕喝上一口,搖頭道:“這個小王縣長真是了不得啊,簡直就是老魏命中註定的剋星,依我看,咱們什麼都不用做,就在旁邊看着,早晚有一天魏老二得栽在他的手裡。”
耿彪點頭道:“是啊,那小子太厲害了,聽沈飛說,粟書記對那小子相當滿意,給打了85分,十年來的最高分。”
鄒海笑了笑,搖頭道:“耿彪啊,凡事多動動腦子,沈飛的嘴多嚴啊,平時連個字都蹦不出來,這件事他爲什麼要宣揚出來啊,你說說?”
耿彪聽後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點頭道:“我明白了,這他孃的是在爲那小子造勢,肯定是粟書記的意思,他這是在借沈飛的嘴警告大夥,誰都別去惹那小子。”
鄒海低頭沉吟了半晌,衝葉華生吩咐道:“你想辦法從下面的局裡搞臺車出來,給這位小王縣長配上專車,這種順水人情要多做,以後要多跟他走動,把關係處好了,這可是一杆好槍啊。”
葉華生點頭道:“我一會就去安排。”
鄒海端起茶水,搖晃了幾圈,屋裡的幾個人就趕忙起身回了各自的辦公室。
“王思宇!”鄒海皺起眉頭,拿筆在紙上寫出這個名字,隨後在名字上畫了個圓圈,在旁邊打上一個95分。
魏明理的辦公室裡,此時也坐了四五個人,但屋裡靜悄悄地,全沒了往日的熱鬧,衆人都被粟遠山這一系列的舉動打懵了,不知道這位縣委書記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假如他真想對付魏明理,那他們這些人,恐怕沒有一個人能有好結果,在青羊這一畝三分地上,沒有人能鬥得過粟遠山。
“馬勒戈壁的,振武,你說該怎麼辦!”魏明理心情沮喪到了極點,剛剛發了一通邪火,這時終於稍微平靜了些,臉色陰沉地問道。
其他人也都神情緊張地把目光投向張振武,張振武沒吭聲,把一根菸抽完後才閉上眼睛靠到沙發上,嘆息道:“還能怎麼辦?怕什麼來什麼,早就告訴你了,別去惹那小子,你就是不聽,這下可好,這一老一小兩隻狐狸肯定達成什麼協議了,這半年咱們只能消停下來了。”
魏明理氣鼓鼓地看了他半天,才泄了氣,低聲罵道:“我還以爲關鍵時刻能指望上.你呢,沒想到也是慫包一個。”
高春發見他語氣不善,趕忙出來打圓場,搖頭道:“老魏啊,胳膊擰不過大腿,這粟書記既然發話了,咱們就得先忍忍,你可千萬別意氣用事,依我看,還得聽軍師的。”
魏明理低頭喝了口茶,輕聲嘟囔道:“忍個屁,半年後誰知道是啥情況,前幾天你們還一個勁地說半年後鄒海肯定能滾蛋呢,誰知道這才幾天啊,他又要得瑟起來了。”
“老魏啊,不能急,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必須得聽老粟的招呼,這次聽了招呼,下回他會想辦法給咱們彌補回來的。”張振武雖然捱了魏明理的呵斥,但臉上依然是一副榮辱不驚的摸樣,輕聲道:“我走了以後,大家誰都別去招惹鄒海那邊的人,就安心幹手頭的工作,老魏脾氣暴,容易被人激怒,你們一定要勸住他,另外既然粟書記要團結,我們就給他團結,這半年裡無論鄒海說什麼,你們都照辦就是了,只要咱們屁股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鄒海就扳不回敗局。”
屋裡衆人都紛紛點頭,拿眼神去提醒魏明理,魏明理卻連連擺手,瞪着牛眼喝道:“要我裝孫子,沒門!”
張振武揮揮手,輕聲道:“你們先回去吧,讓我跟老魏單獨聊聊。”
高春發忙給衆人使了眼色,大夥都靜悄悄地走出去,屋裡只剩下張振武和魏明理兩人,張振武才緩緩睜開眼睛,搖頭道:“老魏啊,不能逞匹夫之勇,咱們現在雖然落在下風,但還是穩贏的局面,鄒海手裡的籌碼不多,半年後他還是必走之局,你可不要把一手好牌打爛了啊。”
“這話怎麼說?”魏明理這時纔來了興趣,從座位上站起來,徑直走到張振武旁邊,輕聲道:“振武,你拿主意,這次我一定聽你的。”
張振武點點頭,輕聲道:“鄒海這人最喜歡擺.弄文物了,你想辦法從這找出突破口,趁着過段時間他麻痹大意,找人給他下套。”
魏明理拍了拍大腿,輕聲道:“振武,這招不錯,還有別的嗎?”
張振武繼續輕聲道:“他老婆那邊現在我已經通過人聯繫上了,但她膽子小,只貪小財,不過喂熟了以後就好辦了,你得準備個幾萬塊,萬一鄒海不上鉤,就從她老婆那做文章。”
魏明理點點頭,輕聲道:“兩邊一起動手,別怕花錢,我不差錢,老子就想過過縣長的癮。”
張振武笑了笑,接着到:“在我回來前,你們不要亂動,但你哥那邊一定要動,你讓他利用這半年的時間,秘密調查老粟的人,對方要夠分量,起碼是個常委,最好在邱義或者羅旺財兩人中找到突破口,他們兩個是老粟的心頭肉,只要能查出問題,我們就可以跟他粟遠山交換籌碼,你要是他,到關鍵時刻,是會保自己人還是保那個窩囊廢?”
魏明理頓時樂得合不攏嘴,指着張振武嘿嘿地笑道:“振武啊,振武,我最佩服你們這些知識分子,一肚子花花腸子,馬勒戈壁的,聽你這麼一說,我這心裡敞亮多了。”
張振武卻在心裡苦笑道:“看來已經被粟遠山盯上了,假如哪天他真想動魏明理,第一個倒黴的肯定就是自己。”
魏明理拍拍張振武的肩頭,轉身又回到辦公桌前,捏着下巴搖頭道:“真不該去惹那小子啊,馬勒戈壁的,85分!真他孃的欺負人,老子當初才得40分,草他孃的,這不是寒磣我老魏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