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色戒
晚飯後,漫步在院子裡,陣陣寒意襲來,唐衛國停下腳步,拉了下風衣的領口,轉頭望着王思宇,皺眉道:“佑宇兄,剛纔,聽岳母提起,你要出國半年,回來以後,可能還要離開渭北,是這樣嗎?”
王思宇笑着點點頭,輕聲道:“是有這樣的打算,只是,還沒有最後確定,要依據形勢的發展來定,還請你務必保密。”
唐衛國點點頭,嘆了口氣,滿臉真誠地道:“出去轉轉也好,不過,我非常希望,你能夠留在渭北發展,說老實話,咱們在一起搭班子,配合得還是很愉快的。”
王思宇看了他一眼,點了一顆煙,笑着道:“現在是這樣,將來會怎樣,就不好說了。”
唐衛國背過雙手,斟酌着字句,緩緩地道:“佑宇兄,前段時間,省委莊書記曾有意向,把你調到海通市,擔任市長,其實,這也是極好的選擇,不妨慎重考慮一下。”
王思宇笑笑,淡淡地道:“衛國,大家都一樣,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要服務大局。”
唐衛國擺擺手,有些頭痛地道:“佑宇兄,渭北現在的情況,你是很清楚的,要想把工作搞上去,必須讓一些人出局,我希望,最終出局的是他們,而不是你我。”
王思宇哦了一聲,皺眉吸了口煙,含蓄地道:“衛國,是否出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這些官老爺,能否能夠真心爲老百姓謀福利,背離了這個原則,即便官做得再高,也沒有任何意義。”
唐衛國笑笑,有些不以爲然地道:“把經濟建設搞上去了,老百姓的日子自然就好了。”
王思宇嘆了口氣,輕聲道:“這就是咱們有分歧的地方了,你是主張把蛋糕做大,卻沒想到,有些問題不解決,這個蛋糕非但不會做大,反而可能會越做越小,這些年間,經濟的快速發展,與普通民衆的生活水準,已經有些脫離關係了,只有極少人才會受益。”
“好了,在這個問題上,不要爭論了。”唐衛國皺起眉頭,思索良久,忽地展顏一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這樣吧,佑宇兄,咱們換換,你到魯東發展,我去京城,咱們兩家,可以嘗試下深入合作。”
王思宇擺擺手,笑着道:“不必了吧,你是很喜歡鬧地震的,到了京城之後,有人會睡不着覺的。”
唐衛國轉過頭,望着門口的崗哨,有些自嘲地道:“開什麼玩笑,那裡是天子腳下,哪個敢鬧地震。”
頓了頓,他又來回踱着步子,語氣凝重地道:“佑宇兄,認真考慮下吧,我這邊是很有誠意的,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出來。”
王思宇微微皺眉,詫異地道:“衛國兄,怎麼突然有這種想法?”
唐衛國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要麼不走,要麼都走,否則,你們兩家都跟林書記做了交易,我在這裡哪還有什麼機會?必然是腹背受敵,處處受制,被他們排擠出去,也只是時間問題。”
王思宇笑笑,沒有吭聲,渭北現在的局,原本就是環環相套,絲絲入扣,唐衛國能夠從自己離開,推測出下一步的變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沉吟半晌,他才撣了撣菸灰,淡淡地道:“衛國,讓長輩們去談吧,上面的事情,我不想參與太多,只是低頭向下看,看看能爲最底層的人們做些什麼,讓他們的日子變得好過些。”
唐衛國輕舒了口氣,微笑道:“好吧,那明天上午,我就給二叔打電話,把情況講一下,請他在適當的時候,拜訪下於書記,明年的中央全會,非常重要,最好能夠合作,實現雙贏。”
兩人在大院裡轉了一會兒,回到樓上,坐在沙發上,下了幾盤棋,王思宇到浴室洗了澡,回到房間,寧霜卻敲門進來,把手裡的一本書放在牀頭櫃上,好奇地道:“小宇哥,你有孿生兄弟嗎?”
王思宇微微一怔,笑着道:“當然沒有了,家裡的情況,你最清楚不過了,爲什麼會這樣問?”
寧霜蹙起秀眉,不解地道:“那倒是奇怪了,下午見了你,小妹就把我拉到旁邊,說曾經遇到一個男人,相貌和你酷似。”
“她見過廖長青?”王思宇心頭一震,卻摸起那本書,不動聲色地道:“霜兒,她是在哪裡見到那男人的?”
寧霜莞爾一笑,柔聲道:“好像是在國外,那人是國安的人,在執行一項機密任務時,兩人曾經有過接觸。”
“國安的人?”王思宇愣住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半晌,才皺眉道:“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寧霜嘆了口氣,幽幽地道:“已經不在了,據說,是回國休假期間,出了意外,除了他以外,還有位駐外情報人員,也在車禍中喪生,項目也因此失敗。”
王思宇有些走神,片刻的恍惚之後,重新恢復了鎮定,微笑道:“霜兒,抽時間,你去和小雪打聽一下那人的具體情況,我對他過去的經歷,非常感興趣。”
寧霜低下頭,望着那雙雪白晶瑩的小腳,抿嘴道:“小宇哥,太具體的情況,小雪可能也不太清楚,國安的事情,最好去問財叔,他和那邊的關係很好。”
王思宇點點頭,目光落在寧霜秀麗明豔的俏臉上,輕聲道:“霜兒,如果有一天,我和衛國之間,產生了極大的矛盾,甚至會鬥得不可開交,你會怎樣選擇?”
寧霜嘆了口氣,柔聲道:“政治是政治,家庭歸家庭,能迴避矛盾最好,實在無法規避,也只好順其自然了。”
說完後,她站了起來,輕笑道:“小宇哥,早點休息吧,我去陪陪露露姐,她的心情不好。”
“好的。”目送着寧霜離開,王思宇皺起眉頭,沉思半晌,便摸出手機,給財叔撥了過去,請他和國安那邊聯繫下,瞭解廖長青的相關情況。
十幾分鍾後,財叔把電話打了回來,只說那人的檔案,保密級別很高,人雖然沒了,卻不方便透露太多,不過,他生前一直在內華達州工作,也已經娶妻生子,去世時,小孩還不到三歲。
王思宇試圖索要聯繫方式,財叔卻斷然拒絕,並叮囑他,此事要絕對保密,免得節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煩,這讓他感到有些失望,本想,藉着此次出國的機會,順便探訪下廖長青的後人,現在看來,難以如願了。
初五的下午,陳啓明從皖東趕來,他的到來,引起了寧老的不快,老爺子當場發作,險些把茶杯砸到他的臉上,在寧露的苦苦哀求之下,寧老才消了火氣,不再往出趕他。
晚上這頓團圓飯,吃得沒滋沒味,寧凱之放下筷子後,就把陳啓明叫進書房,嚴詞呵斥了一頓,而那位極爲強勢的省委大員,在岳丈面前,威風掃地,不得不低頭認錯。
離開書房,陳啓明回到臥室,和寧露簡單聊了幾句,就到客廳的酒櫃上,拿了兩瓶茅臺,鑽進王思宇的房間,兩人推杯換盞,喝到深夜,最後,醉得一塌糊塗的陳啓明,竟然倒頭就睡,害得王思宇只好抱了被子,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湊合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醒來,回到臥室,就見陳啓明坐在牀頭,手裡擺弄着一條蕾絲內褲,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王思宇嚇了一跳,趕忙跑過去,一把搶過內褲,塞到牀下的旅行包裡,低聲喝道:“啓明兄,別人的東西,不要亂動!”
陳啓明哈哈一笑,拿手拍了他的肩膀,挑起一根大拇指,擠眉弄眼地道:“兄弟,我這次真是心服口服了,寧霜那丫頭,可是匹野性難馴的胭脂馬,這樣都被你拿下了,佩服,實在是佩服!”
“啓明兄,別亂說,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王思宇擺擺手,暗自思忖道:“要是知道,這條性感內褲,原本是寧露的,也不知這傢伙,是否還能笑得這樣開心?”
陳啓明掀開被子,下了牀,來到窗邊,把窗簾拉開,伸了個懶腰,笑着道:“佑宇老弟,你要出國學習,本來是件好事,但要當心,千萬不要被美國的浮華假象所迷惑,三兒就是犯了那個毛病,出國幾次,回來後,變得越來越右了。”
王思宇沏了茶水,微笑道:“啓明兄,你前些日子,在江南省發表的文章我看了,寫得很好,黨員幹部不能脫離羣衆,否則,就會成爲無根之樹,無水之魚。”
陳啓明擺擺手,嘆息道:“道理人人都會講,可現在從上到下,很多領導幹部的做派,實在是令人失望,我有種預感,如果只注重經濟利益,不加強黨的建設,我們的事業,將面臨巨大的危機。”
王思宇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淡淡地道:“我也有類似的憂慮,只是有些擔心,你的方式太左,過於激進,會影響到市場經濟的健康發展。”
陳啓明單手叉腰,把手一擺,慷慨激昂地道:“重病需用猛藥,首先要做的,就是整治吏治,拍蒼蠅、打老虎,把反腐倡廉做到實處,只要有老百姓的支持,我們在體制內,就算做再大的手術,也不會有危險,否則,一旦延誤時機,失去民心,無論如何應對,都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