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很快就過去,別說是雷,天空連雲都沒見一朵,碧空萬里如舊,那倆警察中的一個比較機靈,立刻拉起薩滿巫婆就回派出所。另個拍腦門想,我怎麼就笨了呢?這可是讓譚書記改變印象的機會啊。
那些蒙人看薩滿巫婆被帶走也沒什麼反應。薩滿教在元朝前是蒙人的國教,但元朝後歷史皇帝信奉佛教,薩滿教被打壓,逐漸式微,就轉變成了一種民間的活動。
薩滿巫師巫婆,除了能主持些法會儀式,不大受尊重,幾乎成了一種尋常的職業。
這跟東北的神婆差不多,隨着科技發展,這些巫師巫婆神漢神婆的市場越來越小。
“廟要怎麼修怎麼建,那要討論要研究,步行街還要不要建,要不要改道,也要研究,”瞧着人羣有些騷動,譚綸說,“具體怎樣做,都會跟大家商量着辦,開聽證會。”
“聽證會?”連那會華語的蒙人都有些傻,他聽都沒聽過這事物。
譚綸微笑解說了一遍,總算把這些人的情緒安撫下去,接着他藉口說慶縣那邊還有事,就穿過人羣往停車的地方走。
胡衝早就買好水了,先前沒法擠進來,急得滿頭大汗,總算看譚綸出來,就忙跑上來自責說:“書記,我來晚了,對不起。”
“沒事。”
譚綸說着就看到遠處一對怨氣極深的眼神盯着自己,側目看去,卻是李耀明。
散會後被顧淑桐抓到辦公室狠訓一頓,又被莫書記叫去叮囑一番,趕回克綸羅就慢了譚綸一步。卻想不到被鳩佔鵲巢,譚綸先趕到步行街,擅自以市委市政府的名義來處理拆廟和步行街的事。
他的秘書來回地跑,把事情即時的彙報對街站着的他聽。越聽他臉色越陰冷,這不是擺明要給他上眼藥嗎?
“我希望曾大秘轉告莫書記,我要譚綸能給我一個解釋,爲什麼慶縣的縣委書記,越俎代庖要來處理克綸羅的事?”一個電話打到曾毅那裡,李耀明沉聲道。
便是做了錯事,那也是克綸羅的事,死活用得着你譚綸來管?
曾毅正在酒店招呼外地來的朋友,聽到這事,眼睛立時閃亮,走到走廊轉角問:“李書記你確定那個譚綸是跑到步行街去,還召集了一堆蒙人信徒,說是代表市委市政府處理拆廟的事的?”
“千真萬確,字字如實,在場的上百蒙人都能作證,”李耀明說,“他譚綸也太欺負人了,在會上說三道四,下了會還要跑到旗鎮裡給我難看,這是打着市委的招牌對同志打擊報復!”
報復?報復什麼?曾毅想是李耀明用辭不當,氣急了。
“事情我會轉告給莫書記,老李,你也別急,這譚綸做事沒高低,說不得要吃癟,但你呢,也要儘快處理好拆廟的事,莫書記對這事很上心,顧市長那邊也抓得緊。”
李耀明忙保證:“三天內一定給市委一個交代。”
“那就好。”曾毅掛斷電話,嘴角揚起個弧度,回到包間跟朋友告罪一聲,就趕往莫書
記的家。
譚綸的電話也打到了俞紅的手機上,大膽做出這種事,總要讓顧淑桐有個心理準備,莫要等到莫書記那邊質問時才知道,那就被動了。
“洛局長和李耀明都到克綸羅了,這事情莫書記要拿來做文章,但也不是太嚴重,”電話被轉到顧淑桐那裡,她還沒下班,開着燈在處理文件,“既然你說當時有小孩,那也是事急從權,你把心放下吧。”
譚綸本身是不急的,他有把握莫書記就算上綱上線,也不會太難堪,打電話的意思只是知會一聲。
掛斷手機,瞧豆豆熟睡的臉孔,譚綸就說:“今天把小傢伙給嚇着了,回頭封二哥肯定得說我……”
于思婷搖頭說:“都怪我,遠遠看着個廟門,還以爲那堆碎石是什麼儀式,硬要跑來看才惹出的事,我會和封大哥說的。”
她和豆豆脫險後也沒馬上走,坐在保姆車中,等着譚綸出來,才請他坐上車,一塊兒回慶縣。
“那哪能怪你,要怪也是怪克綸羅這邊胡來,把人家廟給拆了,犯了衆怒。”譚綸微笑說。
于思婷恬然一笑就不再說話,搖着懷裡熟夢香甜的豆豆,靜靜地的看着車開。
第二天,于思婷就收拾行李帶着豆豆坐車到科察搭班機回香港了。
畢竟出了這件事,也沒心思再待下去,想還給譚綸惹了麻煩,心裡頭過意不去,就縮短行程,提前回香港。
譚綸瞧着班機飛走,才從機場出來,便接到曾毅的電話,說是莫書記讓他來市委一趟。嘴一撇,想該來的還是要來,就讓胡衝開車去市委。
李響在車上說:“我又聽說了些曾毅的事,說他那時是幫王省長治痔瘡升的官。”
“哦?”譚綸嘴角含笑。
“那時原來王省長是要讓省中醫院的院長動刀的,但院長突然腦溢血暈倒了,中醫院忙成一團,王省長的秘書要去另找人,曾毅就自告奮勇上了手術檯。手術做得極成功,王省長就記住他這個人了。後來因爲他搶了這功勞,在醫院被排擠,就被安排進了科察市委秘書辦。再往後莫書記的秘書下放,就點名要他做了秘書。”
李響說得極歡,這種八卦可是各部門最樂意傳的。
譚綸心想,這曾毅的官場升遷弔詭得很,若僅是莫書記想要用他拉近跟王震林的關係,那完全沒必要。誰都知道莫書記是要外調的了,去哪個省現在還不明確,省委組織部都找過他談話了。
這也是時間點了,01年就要開始縣市一級的職務調整,快的話,省一級的副職也要做些微調,大調自然還是02年。
像林亞飛昇任外交部副部長就確定了,想是職務重要,先確定好一些吧。
就算是在要曾毅做秘書前莫書記還不知道要走,但下頭有個奚劍溪的學生的媳婦,強勢市長顧淑桐在,他拉近跟王震林的關係,作用又有多大?
誰都知奚劍溪比王震林更要強勢得多,洛省長雖說是要退下來了,但那時也沒確定王震
林就要在本省往上提一階,做省長啊。
古怪得很,譚綸想着就問:“曾毅沒幫莫書記治過病?”
“好像沒有。”李響說,“要不我再在市裡打聽打聽?”
李響有他的關係網,那好些小道消息,譚綸都未必聽得到,都說秘書是耳目這倒一點不差。車駛進市委行政大院,譚綸一落車就瞧見曾毅站在樓下,便大步走過去。
“曾秘,聽說你醫術高明,有賽華倫的外號啊。”
曾毅一怔,做莫書記的秘書也有一年半了,醫術上的事倒極少還再聽人提起,打量譚綸的臉孔,瞧不出奚落的意思。
“譚書記過獎了,都是小道雜學,請,莫書記在等着您。”
曾毅轉身,譚綸就說:“哎,什麼小道不小道的,中醫可是大學問,曾秘也不用過謙了,這治病是活人的大道,做官倒是小道了。”
被譚綸虛拍幾記,曾毅心下舒服,想這譚書記不像印象中的難找交道嘛。莫寧潔那事當時譚綸掐着不放,那也是那小子太不厚道了。
“譚書記謬讚了,我的醫術並不算高明,不說省裡,就是市保健局比我厲害的都在所多有。”曾毅微笑道。
兩個擡步上臺階,譚綸笑說:“曾秘不要太謙虛了,這有人說,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啊。”
曾毅哈哈一笑,譚綸繼續說:“我有個朋友,有宿疾,想在曾秘這求個方子。”
“哦?是什麼病症?只要我能幫得上忙,譚書記請說。”曾毅問道。
“倒也不是太方便開口,”譚綸眯眼笑說,“寡人有疾四個字。”
曾毅臉色微變,怫然不悅。
這四個字出自《孟子•梁惠王下》:“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翻譯過來就是說齊宣王跟孟子扯閒篇說,我呢,有個毛病,就是愛好女色。
譚綸這麼說,那他那朋友不就是要求壯陽藥了?
這簡直就是拿曾毅在開涮嘛,曾大秘書一下就不爽了。
“不閒談了,莫書記是在裡面吧?”譚綸往辦公室一指,等曾毅黑着臉點頭,就推開門走進去。
辦公室寬敞異常,比顧淑桐那大出二三十平,一排的書架空空如也,什麼書都沒擺,書桌上倒是壘着七八本書,看書脊像是些政論著作。
“來了?”莫書記擡頭將老花鏡取下,就指着對面的椅子說,“坐。”
譚綸坐下,莫書記就在心頭盤桓要怎樣給他難堪,怎樣敲打這個一味跟着顧淑桐身後亦步亦趨,全然沒把他這個市委書記放在眼裡的縣委小書記。
捧起茶杯先抿了口,剛要開聲,譚綸從隨身公事包裡拿出一封感謝信遞到跟前:“當時被圍的人中有香港封氏集團的董事長兼總裁封清鑄的夫人于思婷,和他的獨生女兒豆豆,這是他代表夫人女兒寫來的感謝信,還有一張三百萬的支票,算是給慶縣司法事業的贊助。”
莫書記一口水含在口中,無法嚥下,被嗆得接連咳嗽了數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