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慶縣時要經過克綸羅,譚綸特意讓胡衝繞道去步行街施工現場打了個轉。步行街設在旗鎮中心,面對着的是旗鎮有名的紅旗廣場。在街尾能看到一座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寺廟,幾個喇嘛滿臉神傷的坐在碎石塊上。
地面已被鑽機鑽開大洞,起重機、攪拌機、鏟土機都散落在旁,除了兩個看機器的民工,懶散地靠蹲坐在碎石旁抽菸閒聊,沒有熱火朝天的工地模樣。
想李耀明被叫到市裡接受常委會質詢的時候就叫停了施工,動作倒不慢,卻不知亡羊補牢晚是不晚。
瞧是該規劃地段的街旁,還有幾間零散商鋪,都已封門歇業,大門上用白粉畫着圓圈,寫着拆字。
斜目瞧那拆毀的寺廟,一堆碎石瓦礫,就是遠看,都能猜度出整個寺廟的寬廣宏大。倒毀的殿宇,便連佛像都已不見。
步行街要往這邊過,也僅需要將寺門拆掉,在另頭重開寺門就可以,卻要連帶着殿宇都拆毀,不知開發商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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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急功近利短視行爲,便是省部級高官都不鮮見,李耀明的水平有限,就是無辜讓那寺廟受罪了。
譚綸不信佛也不信教,跟信徒半分不沾邊,但尊重別人信仰這點,他還是能做到的。思忖間正要讓胡沖掉頭,就看到于思婷牽着豆豆往寺廟那邊走。
豆豆難得來一趟蒙北,封清鑄早回香港去了,于思婷就帶她四處轉着,留下四名保鏢,又有譚綸這地頭蛇在,倒不慮她出什麼事。
慶縣地小,除卻大草原,能玩的地方少,她就帶着豆豆往周邊逛去。今天就跑到克綸羅來了。瞧見母女倆,譚綸就讓胡衝去買水,徑直走了過去。
“大叔!”豆豆歡喜的抱住譚綸的腿肚子,滿臉喜悅。
“這克綸羅沒啥逛的,怎麼想帶豆豆過來?”譚綸將豆豆抱起,掐着她胖嘟嘟地小臉問。
“先到科察逛了趟,回來路過,就停下車轉轉,看到這裡有座廟,走近了才發現被拆了,”于思婷指着僅剩下個招牌的廟門說,“你去外面回來?”
“在市裡開會,提到了這邊的事,說是要補償,說不定還要重建……”譚綸說着,就瞧見遠處跑過來近百的蒙人,一到廟前就跪下磕頭,用蒙語說着些話,神情悽惶。
李響小聲說:“他們在求佛祖寬恕。”
譚綸點點頭,這信仰就是信衆心頭的支柱和高山,若是倒塌,近乎是把精氣神都抽乾淨了。
“咱們回縣裡吧。”
于思婷要接過譚綸懷裡抱着的豆豆,剛伸手,突然從一側衝過來個女人一把將她推開,拿起手中的柺杖就要往她身上打。
跟隨在後的保鏢立刻箭步如飛趕上來,將那女人給拉住。
除些就要被拐杖敲中,饒是脾氣不錯的于思婷都臉色一變:“你幹什麼?發瘋嗎?”
那女人戴着個面具,只能從身材看出是女的,她的手臂赤着,上面文着些古怪的文字和圖案,還塗抹着些油彩。
李響一看到她神色就變了,馬上告訴譚綸:“這是巫婆,
是薩滿巫婆。”
譚綸微微一怔,就回過神來,問:“她在說什麼?”
“她說漢……人觸怒了自在天,犯了金剛怒,要受上天的懲罰,說是……要血流成河……”
譚綸臉色微變,就看那些跪在廟前的蒙人都看過來,死死的盯着按住薩滿巫婆的保鏢。
“快放開她!”譚綸喊道。
這些退役的G4特工,華語水平有限,沒聽明白,于思婷忙用粵語重複了一遍,兩名保鏢才鬆開手,卻將她手中的柺杖奪下抓在手中,把譚綸、于思婷、豆豆、李響圍在中間。
薩滿巫婆又說出一串聽不懂的話,跳着腳雙手平伸,掌心向天,蹦來蹦去。
“她是在做法。”李響說着微微打了個顫。
就在這時,那些蒙人突然衝上來將譚綸幾人圍在中央,倒不說話,都用兇狠的眼神盯着。
豆豆立刻就被嚇哭了,哇哇地喊着,眼淚嘩嘩流下。
于思婷一面哄着豆豆,一面焦急地問:“現在怎麼辦?大方,能衝出去嗎?”
一名身材高大的保鏢回說:“夫人,我們沒帶槍很難衝出去。”
內地比不得香港,就是香港,沒有必要,沒一定地位,沒錢沒權,還要申請才能讓保鏢配槍,跟美國比起來複雜得多了。
那蒙人中有個人用華語說:“就是你們這些香港人,把我們的廟拆了,你們要賠給我!”
這蒙人有閱歷有見識,自然能聽出剛于思婷說的是粵語,就將她當成了開發商。
“快報警!”于思婷突然喊道。
譚綸搖頭說:“不能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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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于思婷都快崩潰了,她擔心的是懷裡的豆豆。
小蘿莉哭得嘶天搶地,還帶着咳嗽,她生下來就有支氣管炎,在醫院住過近年的時間,身體現在還算健康,卻有着隱藏的病竈。
那些蒙人圍着雖說不動,卻都在七嘴八舌的說着蒙語,越是這樣,越是讓于思婷感覺恐懼。
譚綸卻有苦衷,這大半小時前還在常委會上給李耀明難堪,現在就被圍在克綸羅,還是在他那在常委會被質詢的項目工地上。
李耀明要知道了,那不得樂出聲來。這倒還是其次,說得不好聽些,李耀明要問起譚綸的用意來,那就要讓人瞎想了。
你一個慶縣的縣委書記,跑到克綸羅旗鎮來,還挑動蒙人鬧事,你用意何在?
這市裡還讓李耀明把事情處理好,控制好蒙人的情緒,到時他倒是能往譚綸身上一推,說都是譚綸惹出來的事端。
于思婷聽譚綸的話,可卻已是心急如焚,緊緊抱着豆豆,眼神驚懼的看着眼前的蒙人。
“香港人不都是壞人……”譚綸慢慢開口了,他直視着那會華語的蒙人,“何況她是廣東人,這步行街的項目也不是她的。”
“哼,香港人還有好人?”那蒙人冷笑道。
“你蒙人就沒有壞人?”李響突然忿忿道。
那蒙人怔了下,李響說的是蒙語。
“你會蒙語?你是蒙人?”
“我不是,這位是慶縣的譚書記,他是市委常委,來這裡是……”
李響說着不敢擅自作主,就瞧向譚綸,譚綸說:“我是代表市裡來處理拆廟的事的。”
那蒙人微微一震,李響就忙將譚綸的話翻譯成蒙語,一時間那些蒙人都驚了起來,更是大聲的發表意見。
譚綸微鬆了口氣,無論是蒙人還是漢人,這都是老百姓,對於做官的還有着天生的敬畏,即便不是旗裡的官,可市委常委的頭銜還是能嚇唬人的。
“大家都散散,這裡有小孩,說話小聲些,別嚇着小孩了。”譚綸大聲喊,李響和那蒙人做翻譯,立刻讓出一條道來。
“讓她和小孩先離開了,我留在這裡,咱們到廣場去說話。”
譚綸大步往前走,還瞟了眼那兀自還在跳着大神的薩滿巫婆,就來到了紅旗廣場上。
蒙人將譚綸和李響圍成一圈,就由那蒙人做翻譯不斷的提意見,不少都是重複的內容,說的都是抗議旗政府對信衆不尊重,擅自將廟給拆了。
譚綸留意到那薩滿巫婆也跟了上來,正不住的往他這邊看。
“市委市政府的態度很明確,這一次的拆廟是港商和旗裡沒經批准,私自做的事,是違法行爲,”譚綸大聲說,“市委市政府已經決定項目停工,再把……”
“喂,讓開,讓開,你是什麼人?你在胡說什麼?”突然從人羣后擠上來兩個大蓋帽。
穿的是警察的制服,想必是這邊一圍起來,就有人報警了。
李響指着那倆警察喊:“這是慶縣縣委譚書記……”
“慶縣的官管得到克綸羅?”一個警察不客氣的打斷李響的話。
“我是市委常委,代表市委市政府來處理步行街的事!”譚綸厲聲道,“你是哪個派出所的?李響,把他的警號給我記住。”
那倆警察一下就愣住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李響拿紙筆記下了警號。
“譚書記,我們這是執行公務,有人報警說這裡非法集會,您大人有大諒就饒過我們這恩呢吧……”
那倆警察倒也會瞧風向,一下就求饒起來。
李響瞪他倆一眼說:“等處理完這些事再說。”
那倆警察立刻畏縮着低頭不管了。
“那市裡決定是咋處理的?”會華語的蒙人問道。
“廟是要重修,這項目也要先停下來,看看能不能繞道走……”譚綸說着,那薩滿巫婆突然大聲道:“自在天馬上就要懲罰這些官員了,大家看着吧,半個小時後就會有雷打下來,將他們劈死。”
李響打了個寒戰,把話翻譯給譚綸。
“你知道你是在搞封建迷信活動嗎?光憑這一點,我就能把你抓起來!”譚綸臉色一寒,“半小時是吧,我就坐在這裡等半小時,要是沒有雷的話,你就去自己去派出所吧。”
薩滿巫婆狂笑道:“等着看吧。”
天邊遠處像是有幾朵黑雲在慢慢的靠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