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剛過,縣裡就熱鬧起來,各鄉鎮都要籌備召開人代會,選出新一屆的鄉鎮班子,五鼓鎮、古旗鎮和各大定居點是重點的重點。按往常兩個大鎮不說,定居點一般還是書記由非蒙族擔任,定居點主任由蒙族擔任。
但今年要適度調整,有些人的心思就活潑起來,紛紛往縣裡跑,打聽縣裡的政策和屬意人選。但由於鄉鎮一級的人代會規模不大,就算是跑,人數也不多。
不過,一個蘿蔔一個坑,有些是必須要動的,像是古旗鎮的鎮委書記和鎮長都由於年紀問題要下來,那下面想要爭這兩個位子的人就得動起來。
譚綸捧着茶杯,臥在茶莊外的躺椅上,聽李響彙報着鄉鎮裡的動靜。
施可中也弄了張躺椅在旁邊,他也覺得這樣躺着極爲舒服,就是春寒料梢的,那也比在屋裡吹那過堂風要好。
“候選人都差不多定下來了,組織部那邊還在跟人大配合,現在就是五鼓鎮比較麻煩一些,聽說常縣長屬意焦長陽做鎮委書記,那個焦長陽本來是畜科園的副主任,主管的是畜牧方面的工作,跟畜牧局、畜研所配合,跟王助理走得比較近。”
五鼓鎮是縣城,鎮委書記是一定會進常委會的,常存孝推焦長陽,心思值得琢磨。
但也無非是想控制常委會,爭得更大的權力,這算是陽謀吧。
既然常存孝要推焦長陽,那就要多瞭解下這個人。譚綸跟他打交道不多,他在畜科園那邊都是直接找唐知秋的,連王循都越過。
“焦長陽,四十二歲,八六年參加工作,陝寧大學畢業,是古旗鎮人,原來在市農牧局工作,六年前纔來的慶縣,先在畜牧局,做到了副局長,畜科園成立就調到了園裡。”
科察沒有像慶縣分得那麼細,農牧局主管農業和畜牧工作。這倒也是個長期做畜牧工作的老幹部了。
譚綸眯着眼想,從焦長陽的簡歷來了,他不單是到慶縣纔跟王循常存孝搭上線的,而在科察的時候,就有可能跟莫書記認識了……這倒不大可能,會不會是跟曾毅認識?
至少能確定他不單是常存孝的人,還是莫書記的人。
“聽你們這裡勾心鬥角的,我就很慶幸沒走仕途……”施可中笑說。
“你沒走有你的原因……”譚綸沒在李響面前把理由說出來,撇了下嘴說,“焦長陽想要爭鎮委書記,不單要組織部和縣委提名,還要過人代會,常存孝要在會上提名他,不是那麼容易通過的。”
李響一笑,心想依譚書記對常委會和縣委縣政府的控制力,常存孝早就被侷限於只能在一定的範圍內做事了。
他就是想提焦長陽,也得要下面同意纔是。
李響又彙報了些別的事,才轉身進茶莊處理文件。本來就是星期天,他也不用上班,纔在這裡彙報工作。
才過完年,茶莊也沒客人,譚綸纔會在外頭聽他說這些事。
“蔡芬芳給我打了個電話,過年的時候,”施可中
突然說,“她威脅我。”
譚綸微微一笑:“你有把柄在她手中?”
“露水夫妻,我還沒笨到把把柄露給她看的時候,”施可中笑道,“她是猜到我發財是走的海關的路子,就想要用這個威脅我。這時我纔看出她有多麼蠢笨。”
有的東西拿來威脅人也得看被威脅的人能量怎樣。
施鴻葉穩坐海關總署副署長的位子,算是堂堂正正上來的,就是施可中利用他以前做地方海關署長時的權位謀私,只要不過份,拿出來就只會讓人笑話。
何況,施可中發財跟施鴻葉可說沒多大關係。
他走的是俄國灰色通關的門道,只是因爲施鴻葉的一個屬下精通這些道道,他就讓那人引見了幾位俄國人,才把路子走通,再用那路子運了不少俄國短缺的東西過去。
自從蘇聯解體後,一直到04年,俄國的輕工業都沒起色,其實就是到2012年,俄國的輕工業都是乏善可陳。
按理說都20年了,就是張白紙都能繪出一副美妙的景色了,可偏就是依然重重工,輕輕工。特別是紡織業,俄國一直都拿不出手,連衣服都大部分需要進口。
施可中就在浙北一帶找了些小服裝廠,直接按莫斯科那些流氓的服飾下訂單,再用灰色通關的辦法,把衣服批過去。
那邊自有俄國商人接應,說來,這跟他爸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要說有什麼跟那些普通商人利用灰色通關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他過海關的時間快一些。這要拿來說的話,那臺面都擺不上。
但施可中也知這是走灰色地帶,不能光明正大的拿來說的。
所以這一年多才慢慢洗白了,最近還跟幾個臺灣炒起普洱茶來。
臺灣那邊對普洱極火熱,他到底是內地人,對普洱哪裡產的好,哪裡能弄到成年好普洱,知之甚詳,就配合着來炒作。
利潤也是數倍之高,別看他每天都待在茶莊裡,但還是有發財的路子。
當然,跟譚綸那種開外掛的不一樣。
“那你有什麼打算?”譚綸笑問,“不打算給蔡芬芳一個教訓?”
“教訓不用我給,”施可中笑了起來,“她老公最近跟她打起來了。”
“嗯?”譚綸怔道。
“她老公在教育部裡,聽說部裡出了些事,跟擴招有關係,她老公得罪了人,現在可能會被下放到嶺西教育廳去了。”施可中搖着扇子笑說,“這就叫天尤人怨。”
譚綸笑笑就看胡衝從山下跑上來。
“譚書記,毛教授接到了,他愛人陳女士也來了。”
譚綸起身說:“走吧,我去見見他們。”
過完毛棟就主動打電話過來說要來慶縣,譚綸自是大爲歡迎。畢竟這社科方面的事也要做,也能給慶縣的發展夯實理論基礎。
陳思敏穿着鵝白色的羽絨服,戴着半遮臉的大眼鏡,耳朵上還吊着兩顆貓眼石,擦着豔色口紅,手裡
提着個當季的古馳皮包,站在一襲黑西服的毛棟身旁,讓毛棟顯得像她助手一樣。
在縣委行政辦公樓的大堂裡極惹眼,走過路過的都行注目禮。
畢竟陳思敏也紅過,又拍過那些電影,雖是享受那些目光,可也有些厭煩。怕被人認出來,心情是極矛盾的。
譚綸帶着李響趕到,上前就握住毛棟的手笑說:“毛教授,毛師兄,可把你給盼來了,咱們慶縣現在最歡迎的是學術界的光臨啊。”
“譚書記客氣了,”毛棟笑笑,就說,“先到辦公室裡聊?”
“行,師嫂好。”
譚綸側頭跟陳思敏打招呼,陳思敏微笑回禮。
李響瞧得心頭疑惑,就慢走兩步,問胡衝:“老胡,那個女的好像是陳思敏……”
“你別胡說,陳思敏那樣的大明星,怎麼會是那個人的愛人,”胡衝說了句,就想起陳思敏拍的那些香港電影,喉嚨有些幹,“要是真的話……”
“咱倆也別瞎猜了。”李響忙制止他說下去,大步跟了上去。
譚綸把倆人請到辦公室坐下,就親自去給他們倒茶。
“過年時跟農老師通電話還提到這件事,說是我答應了又不請師兄來,不厚道,”譚綸笑着遞茶過去,“我正想着讓李響給師兄打電話,沒想到就來了。”
“年前說過年過來,這年也過了,浙大那邊也忙完了,就想着趕過來,思敏也想着要來慶縣看看,說是這大草原可有好幾年沒見過了。”毛棟笑着說。
李響正好邁腳進來,心想,果然是陳思敏。
“這是我擬的課題,經費方便師兄別擔心,”譚綸回身在辦公桌裡拿出一個文件夾遞上去,“光是師兄一個人嗎?”
“還要帶幾個碩士生,湊六個人,才方便做課題。”毛棟說着就翻開文件,“《論少數民族教育與社會發展的統一性》?這題目有點大啊。”
“大題小作嘛,”譚綸微笑道,“這也是慶縣以後發展的重點。先要將少數民族的教育問題解決了,才能解決社會發展的問題。單純把目光放在社會發展,特別是經濟發展上,不強**育問題,會出現很多社會問題啊。”
毛棟微微點頭,他半輩子在京城裡,十多年在浙大,對於少數民族的問題了解不深刻。但光看譚綸擬的題目,就知他深思熟慮過的,並非是要他拿做一份用來裝飾的文章,而是想要做一套理論出來,用以來做施政綱領。
這不禁讓毛棟再度對譚綸刮目相看。過年他也給農鑑冰打了電話,農老師旁敲側擊地提到譚綸背景不淺,而且是個極有作爲的官員。
現在瞧來,農老師的眼光卻是一點沒錯。
“縣裡能拿出多少錢來做經費?”就是學者,也不能免俗,錢是必須先談的。
“600萬,”譚綸知道行情,笑說,“要有可能的話,我想毛師兄能不能這幾日就把團隊組建起來。”
毛棟心下一喜,點下了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