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琳握着筷子戳着碗裡的飯，譚綸吃兩口，她才吃一口，眼睛不時偷瞧他，猜想他是不是還在生氣，等他眼神瞟過來，她的目光就立刻逃開，幾次三番，譚綸就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說：“你這在搞什麼？”
房琳嚇得小臉煞白，嚅嚅半天才說：“你還爲邢老的事生我的氣嗎？我知道我錯了，你別趕我回村裡……”
“你有完沒完了，這都過去一個月了，邢冰昨天給我打電話，都沒聽出她話裡有什麼了，你還在這事上繞？我說你要內疚的話，就給我好好做你的保姆。你瞧瞧你成天都做的什麼菜？啥不好學，學人家用螃蟹殼做湯，吃得我滿嘴的碎渣，我都不稀罕說你了。”
譚綸拿起手帕一擦嘴，起身就往客廳走。
房琳被罵了頓倒是心開了，哼着小曲收拾餐具，譚綸在沙發上瞥她眼，真是不知說她什麼好了，有這麼賤骨頭的嗎？
打開電視縣臺在播柳化PX項目的事，正式落地豐雲鎮，總投資十八億，分兩期，前期的基建工程已經展開。簽約儀式上董奉書和董明山一臉笑意，都快能擠出一朵花來。
項目沒過直接先上馬的先例每個省都有，但一般是省裡支持，中央沒批的情況下進行的，這董奉書倒是膽大，省裡中央都沒批，他就敢直接上馬。
平整地板做基建自然要由縣裡財政來出，董奉書在縣委會上提出要縣財政和人力資源完全向PX項目傾斜，譚綸不好明着反對，也只能見步行步。
連陳鐵城那邊都無法旗幟顯明的表示不滿，譚綸是不能做什麼的。
十八億的投資，讓董奉書的威望提升了不少，譚綸招商引資能力就不那麼顯眼了。
由他先弄着吧，真出事了，我看他怎麼辦，譚綸把電視調到央視，正在撥放的財經新聞提到了國內首家在納斯達克上市的中華網。
這家佔着個好域名，不顯山不露水，財收和知名度遠差於後世三大門戶網站的網絡企業，倒也只能在電視上被提一提。
房琳洗完碗就拿着吸塵器打掃衛生，穿着條熱褲，在譚綸的跟前晃來晃去。家裡有曖氣，不用穿得太厚。可她那白皙的大腿老這麼晃，譚綸也受不了。
“喂，沒看到在看電視嗎？你先弄別的地方。”
房琳腰裡還彆着個索尼的隨聲聽，戴着耳塞，聲音開得還不小，譚綸喊了兩聲就起身將耳塞給拔掉：“我說你先弄別的地方，在聽什麼呢，這麼入迷？”
“是，是老師介紹的日語教程，在練口語。”房琳膽怯地說。
“噢？你也學了一段時間了，哪天我拿張碟給你看，你給我翻譯一下。”譚綸眼珠子一轉，突然笑吟吟地說。
房琳糊塗的答應了聲，看着譚綸的表情，總覺得那碟肯定不是啥好東西。
……
董奉書搬到新蓋好的縣委行政大樓裡，簡直就像是一夜玩了倆個黃花閨女，整整半個月都一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模樣。這要說得難聽些，就是小人得志。特別是心
裡向着譚綸的，那看着董書記，心裡就忿忿不平。
譚綸卻是平靜如水，該幹什麼幹什麼，每天到縣裡處理公事，要不就到豐饒林場找談清弦要銀尾魚，像是那PX項目跟他沒絲毫關係似的。
倒是豐雲鎮在基建過程中出了些事，侵佔了些耕地，村民跑到鎮政府裡理論。把鎮政府圍了個結實，連副鎮長出來都被打成了豬頭。
那村民們都說了，沒啥要求，就是將耕地還回來，賠償損失就好。
平地的時候沒選好，那春耕才插下去的秧子才施好的肥就全都給鏟了，這一年到頭就指望這些呢。那豐雲鎮靠海的地段不多，多半都指着種地過活。
林場、深海養殖的好處都沒撈上，那就算了，這還把活路給絕了，那些農民還不得跟鎮裡拼命。
董明王派人來說等項目立好了，就招些村民進廠，解釋就業。
可村民根本就不信這個，說是工業園在蓋的時候，就佔了些地了，現在還越佔越多，還讓不讓人活了。
你招工能招多少人，能把所有村裡的人都招進去嗎？招不進去的話，那剩下的人幹什麼？就在家裡數星星嗎？
工業園的事譚綸都做甩手掌櫃不管了，董奉書不是愛插手嗎？就由他全拿去。
本來以承接嶺東勞動密集型企業爲主的工業園，現在簡直成了完全爲柳化PX項目做的了。香港那些原打算過來的企業現在集體觀望，董奉書卻不心慌。
想說這PX項目做好，一個得抵多少個服裝廠，玩具廠。
他不懂，譚綸也不慌，只是讓馬盧悄悄到豐雲去說，PX項目都是董奉書的意思。
其實也不用他說，這南海縣有多大，董奉書成天把這項目當成政績掛在嘴上，誰不知道是董書記的功勞。
這倒好，豐雲鎮的村民一下全涌到縣委的新行政樓來了。
董奉書瞧着外頭圍得跟鐵桶陣似的，才真是急了，把陳濟德和蕭戰國叫來，要把人給清了，那些村民是死活都不讓，有鐵了心的，就直接說把我弄死算了。
譚綸捧着茶杯從窗戶往外看，恰好能看到縣委行政樓的街面，輕抿了下茶，看馬盧有些擔心的樣子就說：“你怕事情要是弄大了，我也沒個好？”
“不是。”馬盧搖搖頭，想想硬着頭皮說，“PX項目畢竟是縣裡的決定，要出事的話，縣長你也有一定責任。”
“這要看火候，就跟煎藥似的，”譚綸微笑道，“中藥吃過吧？藥拿回來，醫師讓你煎兩個小時，你要煎一個小時，那藥出來的味道都不對，效果也差。董書記啊，這就是太急了，當然，要壓也壓得下去……”
說着呢，那邊就響起一陣喧譁聲，就看武警拿着盾牌和鐵棍要衝擊示威人羣，譚綸臉一沉：“給蕭戰國打電話，讓武警退下去，由警察維持秩序，我馬上就過去。”
董奉書是腦子缺根筋嗎？直接上武警，這又不是敵我鬥爭，真要打死兩個，我看他怎麼辦。到時真要被他稍帶往坑
裡跳了，又不見柳化的人來，這董明山也是個沒擔當的。
譚綸想着就抓起外衣快步往外走。
“你們敢打人！你們還是不是人民的隊伍了？”
“打，讓他們打，打死我就不活了。”
“就是，沒了地，我們還活個屁，早死早脫生，媽批的，你來啊，你把棒子揮下來，打你三老爺頭上試試看。”
“我草，他要真敢打下來，今天我們就砸他媽的！把他們的車都砸了，人也砸了！”
蕭戰國凝視着前方，先接到董奉書的指示，說要將人全都趕走，又接到譚綸的電話，說要把人撤走。這兩院不寧，可真夠頭疼的。
好在譚綸要過來，先讓士兵穩着，等譚綸來了再說吧。
真要打起來，那可不好辦。
別說頭上有董奉書和譚綸頂着，他這個管武警的又有好果子吃？
不知是誰拿起地上的石頭衝武警隊伍扔了一塊，接着就是亂石橫飛，嗖嗖地，一陣石雨落下。
那些武警都是十七八歲的娃娃，哪受得了這個，陣型就稍稍動了下，蕭戰國立時瞪眼道：“媽批的，誰敢往前衝我就要了誰的命，都給老子站穩了。”
陳濟德也在喊：“有武警部隊的兄弟們在後頭，咱們在前頭也要穩住，譚縣長馬上就過來了，別跟他們打起來，讓譚縣長臉上不好看。”
那些村民情緒都比較激動，隨時都要往上衝過去的樣子。
特別是董奉書和柳化的人沒出來，讓他們覺得被輕視了。
“譚縣長來了，快看，譚縣長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聲，大家就往街面的另一頭看去，就見譚綸帶着馬盧、胡衝大步走過來。
“譚縣長，譚縣長你給我們做主啊！”一個頭發白了一半的中年漢子就要衝到譚綸的跟前，被陳濟德擠身一擋：“你渾什麼？譚縣長來了就是要主持公道，有話你慢慢說。”
“是，是。”
譚綸在縣裡的威望不算低，特別是在這些村民中，在爭海一事上得到的威信，現在還保持着，就是董奉書拉來柳化PX項目都趕不上。
“譚縣長，你給俺說說，工業園佔耕地的事，是不是縣裡乾的？那個啥屁杈項目是不是會害了我們？”
“就是，譚縣長，俺不信縣委的，就信你，你給咱們一個準，那屁杈項目是不是還要幹下去，我們的地還能要回來嗎？”
“譚縣長，您要爲咱們做主啊，我那一畝地種穀子的錢還要供我家三伢子上學的啊！”
陳濟德和蕭戰國站在譚綸跟前保護他，就聽譚綸說：“大家放心，佔你們的地，縣裡會想辦法解決，你們的損失，柳化集團也會補償，至於項目還會不會進行下去，根據縣裡的研究決定，項目暫時停工。”
村民們立刻安靜下來，都睜大了眼。
消息馬上傳到了董奉書耳裡，他臉黑得像炭：“停工，誰給他的權力停工的？他譚綸能做這個決定？荒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