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京城比不得南方那嬌陽似火,特別是南海,那在砂石路上走一圈,能把腳皮給磨破了。要是不穿鞋的話,回家能矮兩公分,就是穿背心,在太陽底下站個十分鐘,能來個汗流浹背。
但九九年的京城還是熱得炙人,特別是從北邊衝過來的熱浪,一道道的,連南方來的人都受不了。馬盧恨不得就縮在車裡不出去,但譚綸都下了車,他也只能跟上。
材料都準備齊全,果如譚綸所料,董奉書在省城裡吹風后,省委就表態全面支持。他呢,則帶着馬盧來京城準備活動在南海建一所高校的事。
憑空要建一所大學,那難度可比金光小學移校要難得多了,嶺西省教育廳餘良材先行一步趕到了京城,跟譚綸是分成兩路,晚上纔要匯合。
看譚綸往十四中裡走,馬盧先回身瞧了眼身後的大切諾基,心想譚縣長真好本事,在京城還能借到這樣的好車,比縣裡的公車都氣派多了,那開車的小夥子氣場也很強,倒不知什麼來頭。
來到老校長辦公室裡,譚綸跟他說了會兒話,就聽到下課鈴聲,笑着告別,走到邢冰所在的教室外。
就瞧她在跟個臉孔白淨的少年站在欄杆那說話,不時還拿手去推那少年一把,那少年每回也就呵呵傻笑,也不還手。
上回還瞧見那個朝鮮族的小男孩追邢冰的呢,這回就換了,這小丫頭的男人緣可真不錯。
一走廊的學生,譚綸還是挺扎眼的,邢冰一下就看到了他,歡呼着跑過來抱住他就喊:“大叔,你啥時候來的,怎麼不給我打個電話?是要給我驚喜嗎?”
“你大叔來京裡辦事,想起了你就過來看看,這還有節是體育課吧?我都打聽好了,行了,跟大叔走吧。”
譚綸摸摸她的小腦瓜,比劃了下又說:“又長高了三公分,你這個頭要再長下去,怕會比你大叔還高了。”
“那不好嗎?大叔,我這叫大號蘿莉。”邢冰咯咯地笑。
那男孩瞧着傻了眼,愣在那裡好半天才轉身回教室。
“又是你的追求者?”譚綸被她挽着胳膊往外走,走廊上連隔壁班的都有點怕這野孩子,都躲得遠遠的。
“哪兒啦,那是咱們班長,”邢冰說着小臉稍紅,看譚綸歪歪嘴,就小聲問,“大叔吃醋了?那以後我不理他了,他哪能跟大叔比呢,一個小毛孩子。”
馬盧在後頭聽得想笑又不敢笑,就看譚綸拍她後腦一下說:“胡說什麼?少佔你大叔便宜,你大叔女人多着呢。”
邢冰吐吐小舌頭,摸着後腦,一副很疼的樣子。
中午在家牛排店吃飯,林小嬈早去了巴西,傅鏈久在黃海,喻平那邊總參有演習,一週都脫不開身,也就沒過來相聚。
瞧着邢冰熟練的運用刀叉,譚綸就知道老九平子平常沒少帶她來這種西餐館,看馬盧要問了服務生纔會用就笑了笑。
送邢冰回買的小套房,譚綸在那裡坐了會兒,等到下午上課
,再送她回十四中,就坐車去了教育部。
原教委在九八年機構大調整後改名爲教育部,班子還是那個班子,牌子做了新的而已。
看着譚綸熟門熟路的找到發展規劃司司長辦公室,馬盧微微吃驚,等看他直接推門而入,一愣後纔跟上去。
“範哥。”
屋裡坐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正握着毛筆在一塊宣紙上書寫,聽到推門聲先沒在意,一聽稱呼就擡起頭來,厚實的眼鏡片後射來兩道精光,隨後看到人,眼神就溫暖起來。
“上午你們餘廳長來過了,你又跑過來,是非逼得我要表態了?”範司長滿臉促狹地笑意,把毛筆往硯臺上一擱就走過來,“你一個縣,也非得要建個高校?”
“高校建設關係到地區發展的人才培養方面,是舉足輕重的大事,南海現在發展如火如荼,可要是人才跟不上,那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您也不想看我做事虎頭蛇尾吧?”譚綸笑嘻嘻地說。
“申辦材料交上來了,我也看過了,你們要採取地區和教育廳合辦的形式,只要地方財政能跟得上,要求的只是普通高校,我跟高校司那邊交流一下,再拿到會上討論,上邊沒意見,都不會有太大問題。只是流程要走,你要急那可急不來。”範司長捶着腰說。
站在那裡寫了會兒毛筆字,饒是年歲不大,這夜裡忙活的時間多,腰腎有些虛。
馬盧瞪大了眼,心想譚縣長這本事是不是大得頂天了,雖然知道他跟陳鐵城的關係,又知道譚靖海是他父親,可是,這種大事也是三言兩語能解決的?
“財政上沒有問題,南海的稅收還算不錯,能支撐得了一所大學,教育廳那邊也會有專項撥款,只要政策上能批,那就沒事。南海一百多萬人,每年應屆畢業生都有三萬人以上,生源也不會有問題。”譚綸笑說。
“辦校的師資解決了嗎?”範司長問道,“先要找個合適的人選做校長吧?”
“省教育廳那邊準備讓嶺西大學的副校長蔣培生到南海負責籌建工作,第一任校長也由他擔任。”譚綸說。
“申請材料上有寫,我倒是忘了,多此一問。”範司長說,“那就按程序走吧。最近申請籌辦大學的地方倒不少,魯東神臺也要新辦一所大學。”
神臺?譚綸想到申鐵軍那張臉孔,微微一笑也沒說什麼。
跟範司長閒談了會兒,出了教育部,譚綸就跟馬盧說:“這是下半年工作的頭等大事,你注意多盯緊一些。”
上車就琢磨範司長提到的神臺申請大學的事跟南海的事有什麼關係?這位範司長在譚靖海做教委主任的時候是得力助手,臨走時從副司長上提上來的,算是欠了譚家一個人情。
當着馬盧的面話不能說透,突然提到神臺,也不會是沒來由的。
在車裡沉默了會兒,譚綸就說:“馬盧,你打電話去教育部問問,看有哪些城市在申請建校。”
шшш• Tтkā n• ¢ ○
聽譚靖海在家中提
過,即使是地方辦校,每年都有一定的名額,現在時值九月,一年過了大半,想要在年內有個眉目,怕是不容易。
若是申請的地方少還好,動動關係插個隊,得罪外省市的人,譚綸倒是不怕的。怕就是排隊的太多,這要插隊那就太惹眼了。
那好話壞話都往上說,各方都會有意見。
看馬盧就要拿電話撥號,號碼他都用小本子記着,譚綸就按住說:“明天再打,先不急。”
晚上還要和餘良材吃飯,現在還有半小時就下班,不用太着急。
趕到省駐京辦的時候,餘良材還沒到。嶺西省駐京辦有自己的飯店,還有一座三星級賓館,坐落在四環外的一條衚衕裡,不算扎眼,跟黃海、嶺東的駐京辦比起來反倒有些小家子氣。
駐京辦的工作一向是要求精細紮實,這做主任的一般也都是八面玲瓏的人,用某位駐京辦主任的話說,那都是前清時包衣奴才乾的活。
雖說譚綸只是個小縣長,嶺西省駐京辦的勞主任還是樂呵呵的招呼,誰知人家哪日不會突然高升,騎到頭上,那時再做工作,那都晚了。
這燒冷竈比趟熱坑頭可要眼力,但勞主任一瞧譚綸是開着輛大切諾基,還掛着京牌過來的,就懂得他的來頭不小。
何況,這半年多來,每日來京裡辦事的,多有提到南海縣的,譚綸的名字可真是聽得多了。
把人迎到賓館裡,勞主任剛要開口,就看到樓上走下來一羣人,急忙先趕上去問:“吳省長,您這是打算去哪兒?需要備車嗎?”
“嗯,就用辦事處裡的那輛奔馳,我們是要去外面吃飯。”說話的個戴眼鏡的瘦削男子,約莫不超過五十五歲,看人時習慣性的眯眼。
譚綸在省裡研究豐饒模式的時候開過幾個會,認識這位主管農林漁牧的吳薄平吳省長,想着上月吳使厚被判了五年零八個月的有期徒刑,倒沒想會在這裡撞上他。
吳薄平也瞧見了譚綸,卻故意當做沒看見。
兩人倒也沒啥話好說,吳使厚那次事就讓吳薄平和陳鐵城形如路人,他這個在省裡排名第三的副省長,自然是比不得擁有常委會舉手權的陳鐵城。撈不出吳使厚,他那大嫂每日跟家裡以淚洗面,大哥更是跑上門來找了他幾回,搞得家境不寧,心裡怨恨陳鐵城,更多的是恨譚綸。
吳使厚做那種事讓他丟臉,可要講究這臉面的,跟他提一聲,讓吳使厚收斂些就好,沒的直接上警察的。
譚綸倒是笑眯着眼要跟吳薄平打招呼,吳薄平能視而不見,他不能,不然傳出去不好聽。
這嘴剛要張,就見外頭進來一堆人,拉住勞主任就要銬。
“你們這做什麼呢?”吳薄平皺眉道。
他雖是不給力的副省長,到底是個副省長,這裡官他最大不說,勞主任還是他提拔的。
“有人實名舉報這位勞主任索賄,我們是區中級檢察院的,要請勞主任去幫喝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