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畢竟忘性大,又或者墩兒太過懂事,所以見徐薰不說,便是也就沒再追問下去。
只是第二日,墩兒便是在齊懸教導課業的時候,悄悄的問了齊懸:“我母妃似乎惹怒了貴妃娘娘,先生與我出個主意罷?”
齊懸一怔:“殿下如何知曉此事兒?”
墩兒小臉上有些難過:“小宮女們都是這般說。說貴妃娘娘跋扈——先生,跋扈是什麼?”
齊懸又是一怔,躊躇半晌也是沒能夠開得了那個口解釋什麼叫“跋扈”。最後他只猶豫一番,與墩兒說了這麼一句話:“旁人說的話也不可盡心。至於跋扈……這個詞不太好,殿下日後便是明白了。或許,您可以問問皇上。”
頓了頓,齊懸看了一眼旁邊兩個服侍墩兒讀書的小太監,到底是將那一句:“那你母妃現在過得如何?“嚥了下去。
墩兒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嘟了嘟嘴有些不高興,“先生不肯說,這是爲何?”
齊懸咳嗽一聲,最後只道:“到底是後宮之事,殿下還是莫要問了。真要問,也是隻能去問皇上纔是。”
齊懸將這個難題推給了朱禮,倒是半點不心虛。
不過朱禮聽到了墩兒這話之後,卻是將齊懸恨了個半死——這樣的事情都解釋不了,還推給他,要齊懸這個先生何用?
而且同時他心頭更是微冷:他不過是想選個合心意的皇后,倒是阻攔這般大,一個個的都將他當成了什麼了?
作爲一個皇帝,朱禮在聽見墩兒說這話的時候,便是忍不住聯想了許多;譬如這些流言是誰散佈出來的,譬如這些是不是有人在故意針對楊云溪,甚至譬如讓墩兒聽見,或許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
不過面對着墩兒懵懂天真又純淨的雙眸,他卻是又將心底的怒氣生生的壓了下去。而後看着墩兒道:“小宮女們不過是嚼舌頭,你又何必偏聽偏信?墩兒,你覺得楊母妃會欺負你母妃麼?”
墩兒有些爲難的低下頭去認真的想了一想。好半晌才搖搖頭:“不會。”雖說那時候小,可是他總歸也是模糊記得一些的,楊云溪在墩兒那兒,始終都是個溫和淺笑的,懷抱溫暖的的人,令人心生嚮往。
不過比起楊云溪,他到底還是更偏向徐薰一些:“母妃昨兒看着很是難過的樣子,要不父皇過去看看罷?”
墩兒私心的想着,每次父皇去貴妃娘娘那兒,貴妃娘娘都是歡喜高興的,若是父皇去母妃那兒,母妃也會不會是高興歡喜?
朱禮微微一愣,似乎沒想明白爲什麼墩兒會說這個話,最後他微微一笑,伸手牽住了墩兒的手,拉着墩兒慢慢往外走:“墩兒你記住了,你是太子,這天底下的人裡頭也不知有多少想要讓你信了他們的話,聽着他們的意思去做事。可是你卻是不能叫他們騙了去。不管他們說什麼,你心裡總要有自己的思量和主意纔是。”
墩兒自是懵裡懵懂,不過卻是將這些話都牢牢的記在了心底。只是心頭卻是多少有些失望:朱禮到底還是沒答應要去看他母妃。
最後朱禮也沒與墩兒解釋什麼叫“跋扈”,只讓墩兒自己記在心底,而後慢慢去體會。
不過墩兒年紀畢竟太小,沒過幾日也就忘了。
倒是徐薰自從那日之後便是感了風寒,之後好一陣子都是時好時壞的,咳嗽了足足一個多月。不管什麼藥灌下去,都似是沒見什麼效果。
楊云溪派人送了幾次藥,卻都是些補身子的,客氣有,尊重有,可是卻不見往日的親近無猜。
熙和的事兒便是這般的過去了,倒是再沒掀起什麼波瀾來——怎麼生波瀾?熙和到底是罪有應得罷了。
真正掀起風波的,還是楊云溪處罰了小蟲兒身旁宮女的事兒。畢竟這一次動的,卻是不少人的利益。宮中鬆散久了,便是滋生了也不知多少的骯髒交易出來。中飽私囊的,行賄塞錢的,吃酒賭錢的也不知多少,再淺一些的,便是辦事兒不力,管理鬆散,底下那些小宮女小太監們,個個兒都沒學過宮規一般。
楊云溪雷霆手段一出,自然有那不少人是受不住了,當即便是一片哭爹喊孃的慘叫聲。這幾日宮中打板子的,連板子都不知打紅了多少。看着那暗紅的顏色,便是隻叫人覺得不寒而慄。
那些小宮女小太監們,自然也都是送回去重新學了一遍宮規。
楊云溪一面聽着歲梅稟告,一面便是伸手給廊下的鸚鵡餵食。聽說不少人都膽戰心驚的,她便是笑了一笑:“正好卻是說明他們心虛了不是麼?若不是心虛,那又何至於如此?”
歲梅也是笑了一聲:“可惜的是,卻都是還沒認清楚這宮裡的局勢,還有人給王順和我送銀子的呢。若是都收了,只怕都能做個和我一般重的銀人兒了。真真是有錢得緊——”
不過這些銀子都是從哪裡來的?自然是值得人深思了。
楊云溪只是抿脣笑:“沒關係,這些銀子早晚也得到咱們這裡來。”這打了板子之後,銀子自然也是要收回來的。到時候,說不得宮裡好些日子都是不需要再撥銀子了。
朱禮自然也知道這件事情的,晚上與楊云溪說起這事兒,便是笑道:“如今宮裡可謂是怨聲載道了。這告狀都告到了我這裡來了,什麼水至清則無魚,可見是真將他們逼急了。”
“哦?還有人有這樣的膽子?”楊云溪挑了挑眉,倒是真有些詫異了。這還有人敢在朱禮跟前提起這個事情,還是告她的狀?這可不是奇聞了麼?
朱禮看着楊云溪笑,也是不由得跟着一笑,“可不是有麼?那是服侍過皇祖父的老人了,手底下不少乾兒子幹孫子,如今你要一網打盡,他可不得求到了我跟前來了?不過宮裡也是好多年沒經歷過風雨了,這一次看你這般認了真,他們便是慌了神了,自然是千方百計的想替自己開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