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溪近乎敲打着說了這麼一句話,意味深長:“有些事兒,可一可二,卻是決不可再三。”
這話落在了古知瑾的耳朵裡,登時便是讓他麪皮滾燙漲紅起來。
這些話,就像是狠辣的鞭子,猛然一下子抽在了他那所謂臉面和自尊上,登時鮮血淋淋,痛徹心扉。
古知瑾攥緊了手指,卻是沒再多做反應,正是沉着溫和的告退。也是難爲他了,這個時候還能維持得住這般的神色。真真兒也是養氣功夫極好了。
楊云溪含笑允了古知瑾告退。待到古知瑾告退出去之後,她便是這才猛然一下子鬆懈下來,只覺得整個人都是難受,尤其是腰那個地方,又酸又疼,更是有些撐不住了。
她忙將自己靠在了軟軟的枕頭上。
蘭笙和染心從後頭小偏殿出來,便是看見楊云溪這般形象全無的樣子。一身絳色紗裙本該是襯托的人莊重肅穆,可是如今這般一歪,倒是隻剩下了慵懶來。
看着楊云溪不住揉着後腰的樣子,蘭笙心疼得緊,忙上前去替楊云溪輕輕推揉:“主子若是累了,要不躺一躺?”
楊云溪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搖搖頭:“這麼大的肚子,躺着也是艱難。我歪一陣子便是了。不打緊的。”
蘭笙自然也知道楊云溪這般辛苦,他們也是着實幫不上忙,心裡倒是又懊惱又心疼,甚至又有一點怨恨朱禮:若是皇上一直不醒來,主子大可安心養胎,哪裡需要這般折騰?
說起折騰,蘭笙倒是想起了古知瑾的態度和他的那些話來,倒是有些納悶:“主子方纔和古大人說的那些話,倒是叫人糊塗。主子到底是和古大人套近乎,還是想拿捏古大人呢?”
楊云溪見蘭笙是真好奇和迷茫,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自是兩者都有的。”先是拉攏,可是古知瑾並沒有那個意思,所以便是就改成了警告罷了。不過……“古知瑾的確是聰明人。只可惜,這聰明得太過了,又太迂腐算計了些。”
今日和古知瑾這般接觸下來,其實她心裡倒是有些心寒的。
當年送古青羽進宮的事情,雖說沒人跟她仔細說過,可是她聽着那些隻言片語,到底心頭還是有了模糊大概的推測。
古青羽當年進宮,宮裡是爲了牽制古家,給朱禮添加助力,而古家……卻也是爲了利益。這本就是一筆交易,一個合謀。只是卻對古青羽說,這是宮裡的意思。
就像是汝寧郡主對她做的那些事情一般,明明她纔是最委屈的那個。可是古家卻是偏偏要做出他們纔是最委屈的那個的姿態來。
而古知瑾身爲汝寧郡主的丈夫,身爲古家的家主,對汝寧郡主的作法不聞不問,這本身也是一種默許。
況且,有些事情若是沒有古家的力量做後盾,汝寧郡主哪裡就辦得成?所以有些事情,她何嘗不是心知肚明?
最後的敲打,自然也不算是冤枉了古知瑾——就算他是真的不知情又如何?誰讓他是古家的家主呢?誰讓他是古家古家的家主?古家人犯的錯,自然是隻能他來擔着。
出於對古青羽的感激,她或許能忍耐和縱容古家一次兩次,可是若再有第三次呢?自然是不可能了。她又不是真是被人算計可以一笑泯恩仇的大度之人。所以,根本就做不到這樣。
楊云溪很確定,若是再有下一次,她必是不會再縱容的。就算古青羽有恩與她又如何?爲了永絕後患,她卻也是不介意用一些手段……
楊云溪的神色太過冷厲,染心偷偷瞥了一眼便是嚇得手底下微微一顫,然後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楊云溪覺察到了染心的神態,倒是也不在意,只是有一搭子沒一搭子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良久才嘆了一口氣:“晚上叫劉恩過來說話罷。”
劉恩過來的時候,正是楊云溪用晚膳的時辰。
這些日子的確是不輕鬆,劉恩整個人都是憔悴變瘦了一些。
楊云溪心頭嘆了一口氣,面上卻是淺淺一笑,吩咐蘭笙:“蘭笙,你給劉恩撥些菜,讓他也在一旁用膳罷。不然一會兒說完話回去,哪裡還吃得上熱乎的飯菜?”
蘭笙笑盈盈的應了,隨後便是叫宮人端了盤盞來,每樣菜都給劉恩撥了一半。雖說分量也不多,不過所有的湊在一起,卻也是不少了,至少劉恩一個人是吃不完的。
楊云溪這般的做派自然算是恩賜和獎賞。
劉恩畢恭畢敬的謝了恩典,這纔在一旁的矮凳子上坐下用膳。不過卻也是十分拘謹。
楊云溪輕笑一聲,率先動了筷子:“先用膳罷,等到用了膳咱們在說話。”因怕劉恩拘謹,所以她便是也不看劉恩,用膳速度也是慢了幾分。等到覺得劉恩應是吃飽了,她這才緩緩擱了筷子。
劉恩顯然也是餓了,加上也並不算太拘謹,所以倒是添了兩次飯,用飯速度也是十分快。
楊云溪則是胃口不大好——自從懷孕後,她每次用膳吃得都不算多,不過就是額的勤,中間得吃點心或是喝湯墊着肚子。天底下的孕婦大約也都是這般,所以也沒什麼打緊的。
擱了筷子又用清水漱了口,她這纔看着劉恩笑道:“這幾日朝中立太子的呼聲不小,你可都打聽清楚了?是誰沉不住氣了?”
“是胡家。”劉恩吃飽了,人看着也是精神了些許,說話的聲音也是中氣十足。“胡家煽動了不少人,加上他們如今本來就是勢力大,所以許多人選擇了支持。”
這也是人之常情,每次立太子,朝中都會出現這種情況,也並不讓人覺得有什麼意外。
只是胡家……墩兒如今是跟着徐薰的,連玉諜上都寫的是徐薰爲母,按理說也該是徐家奔走得更厲害纔是,胡家這般,倒是有點兒費力不討好的意思了。
難不成,胡家還指望着將墩兒要回去?又或者是打着血緣親情的名號,想和墩兒套近乎?可是墩兒纔多大?
楊云溪微微眯了眯眼睛,仔細的將脈絡都梳理了一遍,才又問劉恩:“那胡家和徐家可有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