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我覺得哪裡不對,如果把監望塔當成一個陷阱來看的話,所有的疑問就都解釋得通了。”皮平恍然大悟地說。
勞班的權威果然不一般。他一發話,大家就自動自覺地按他的思路往下思考了。
阿爾菲諾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天崩地陷了一樣:“可是……可是……”
阿莉塞拍拍阿爾菲諾的肩膀:“帝國可不會跟你講究人道,在他們眼裡,我們全是死有餘辜的蠻族啊。”
阿爾菲諾沉默下來。他沒有大呼小叫地說什麼“我不相信!”之類的話。阿莉塞的話簡直太有說服力了,我覺得阿爾菲諾理智上應該是接受了這個說法,但是情感上還是希望這樣殘酷的事情不會在現實中發生。
勞班苦惱地撫摸着自己頭上的小辮:“這就麻煩了。監望塔是我們的必攻之處,哪怕知道那是個陷阱,我們也得想辦法將它攻陷。這是個陽謀啊……”
“結合種種跡象來看,帝國軍打算玉石俱焚,將己方的兵力和我方兵力一塊摧毀的話。在監望塔中配備的應該是骷髏連隊的人。我們需要儘快進行偵查,確定這個推測是否屬實。如果屬實的話,就請康拉德隊長出馬,盡一切努力說服那羣骷髏連隊的人投降,告訴他們帝國軍的打算。順便告訴他們,我們只誅首惡,從犯可以從寬處置。我們只要芙朵拉的人頭,別人都可以酌情赦免。”我將我的想法拋了出來。
康拉德在阿拉米格人心目中的地位還是相當高的,必要的時候就應該好好利用他的威望。
阿爾菲諾、奧爾什方他們聽我這麼說,都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不過他們什麼都沒說,從態度上表達了對我的支持。
“但是怎麼說服他們呢?光告訴他們帝國軍打算連他們一起幹掉,這話也不見得能讓他們信服啊。”康拉德雖然對任務的目的沒有什麼意見,但是對執行方面還有些疑問。
“就像我們上次偷偷更換塔頂的旗幟一樣,這次依然是用詐術。
我想,骷髏連隊這邊必然和白山堡那邊會有約定的信號。當我們進攻監望塔的時候,會有人在塔頂向白山堡發信號。本來應該是白山堡那邊收到信號之後,派兵前來支援,或者對監望塔四周炮擊以殺傷我們的有生力量。但是這次他們收到信號之後,必然是直接攻擊監望塔。
我們只需要讓骷髏連隊自己演戲,把信號發過去,看看白山堡到底是打哪兒。如果白山堡沒有攻擊監望塔,那沒關係,我們就踏踏實實地攻過去。如果白山堡直接攻擊監望塔,那麼骷髏連隊想必就沒有心思再留在帝國軍那邊給他們賣命了。
反正對他們也沒什麼損失。如果白山堡那邊沒有攻擊監望塔的話,他們大不了回報說來敵是小股騷擾,已經被擊退就好了。康拉德隊長過去不妨將我們討論的情況和他們照實說,證據確鑿,邏輯清晰,只要稍微有點智商的人都能發現他們的處境不妙。”
康拉德隊長咂咂嘴說:“好,我帶些人先去打探一下,如果情況和推測的一致,我就直接去說服他們了。”
阿爾菲諾緊張地說:“還是先回來做些準備吧?”
康拉德笑起來:“都是阿拉米格的孩子,做什麼準備?放心,我心裡有數,就當是叔叔去和侄兒們聊聊天,算不上什麼大事。”
你的這些所謂孩子……可有不少人手上沾滿了阿拉米格人的鮮血啊……
骷髏連隊的隊員們還有回頭是岸的可能,畢竟他們無時無刻都帶着面具,回來面具一摘,重新做人。我雖然心裡有點不爽,但人家阿拉米格人自己都這麼說,我還能說啥?
康拉德帶了幾個人走了。我和艾拉、奧爾什方他們蹲在鎮子上還開業的酒館裡喝悶酒。
“拉萊耶,你好像有些不太滿足?”艾拉看着我,有些擔憂地問。
“嗯,按我的想法,整個骷髏連隊都應該進行一次清洗。哪怕死罪可免,活罪可難饒。手上有血債的,都得給我服刑去。”我悶悶地把一杯酒往嘴裡一倒,入口火辣辣的,燒得人心裡發燥。
阿爾菲諾在旁邊只顧吃烤串:“哎呀,他們都戴着面具,誰知道誰是誰啊?可省點力氣吧!”
“要想知道誰是誰?簡單啊,讓他們互相指認。指出來一個,經過覈查屬實,免罪一等,你信不信大把的人來舉報指認的?”
阿爾菲諾“噗”的一聲,用力拍着胸膛,大聲咳嗽起來,小臉憋得通紅。
阿莉塞趕緊給他倒了杯水,還幫他拍背順氣:“真髒啊,哥哥吃東西要細嚼慢嚥,這要噎着了該怎麼辦?”
好半天阿爾菲諾才順過氣來:“拉萊耶,你這把人性考慮得太黑暗了吧?”
“那要不要試試?”
阿爾菲諾臉上一綠,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免了!還是別試了!讓我對人類保留點信心和希望吧。”
今天阿爾菲諾世界觀被毀得有點狠,連我都不忍心再打擊他。
奧爾什方饒有興致地問:“拉萊耶你從哪裡知道這些的?”
“還記得我被拂曉驅逐的事情嗎?”
我順口就編了個理由。提到這事兒,阿爾菲諾臉上就有點不太好看,艾拉抱着我手臂的雙手微微緊了緊。
“原來是在困境中的思考,怪不得對人性有這麼深刻的理解……”奧爾什方心悅誠服地說。
對不起,奧爾什方,這都是我前世看書看來的……並沒有多少自己的思考……
突然,酒館中騷動起來。
“看哪!監望塔起火了!”
“真的!是我們在進攻嗎?”
“聽!還有喊殺的聲音!”
我踮起腳來從人羣的縫隙中往外看了看。果然,高聳的監望塔四周濃煙滾滾,遠遠地都能聽到震天的喊殺聲。
“看樣子康拉德隊長成功了。”我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
“你怎麼知道?”阿莉塞心直口快,脫口而出。
“就康拉德隊長帶的那幾個人,可能造成這樣的聲勢嗎?”我瞟了眼阿莉塞,阿莉塞沒好氣地跟我翻了個白眼。
阿爾菲諾盯着窗外,緊緊地攥着杯子:“接下來就看帝國軍怎麼做了。”
只聽外面一身巨響,酒館的人炸開了鍋:“什麼情況?塔倒了?我們成功了!”
酒館裡一片歡騰,阿爾菲諾臉色蒼白,手裡一鬆,杯子倒在桌上,灑了一桌子酒。我們都沒有去安慰他。他自己過了好一會兒,才落寞地自嘲一笑:“也是,戰爭,你死我活的事情,哪裡有什麼底限可言。拉萊耶,謝謝你。如果不是你,說不定我們現在都葬身監望塔了。”
康拉德成功了,我們也沒心思窩在酒館裡,結了賬出來。
“咦?爲什麼還有兩根塔豎在那裡?”阿莉塞指着已經掛上阿拉米格旗幟的監望塔喊起來。
這我可不知道……
“等康拉德回來就知道了吧。”我含糊地帶過。
這可不在我的算計裡面。不過真的能保留兩根監望塔,對我方而言可是大大的好事。視野開闊,監視範圍廣,接下來攻略白山堡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回到指揮所,勞班喜氣洋洋地親自迎了出來,也沒管我們渾身酒氣,大力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說:“多虧拉萊耶的計策,我們順利收復了監望塔!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帝國沒有將監望塔徹底推平,但對我們來說是件好事!前方斥候剛傳來消息,我方連帶投降的骷髏連隊無一傷亡,讓我們現在過去匯合!”
白山堡的炮轟半途而廢,這讓我不由得疑神疑鬼。在跟隨大軍的路上,我一路戒備,生怕是中了別人的計中計,被帝國軍來個突然襲擊。但我的努力都落空了,直到我們抵達監望塔,康拉德笑呵呵地從基地裡迎出來,我們都沒有受到襲擊。
“中止炮擊?有的有的,具體情況我們這邊也不太瞭解,感覺好像是出了故障,爆炸聲還挺大的,應該不是主動的停止炮擊。總之,我感覺他們近期是沒辦法再用加農炮了。”
康拉德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按他的說法,都做好準備帶着骷髏連隊的人避難了,結果白山堡那邊炸完之後就啞了。他試着派人到塔頂上觀察,回來告訴他的就是這個情況。康拉德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就掛上阿拉米格的旗幟,宣佈佔領監望塔了事。
“骷髏連隊的人呢?”我連一個帶面具穿制服的人都沒看到。
“他們已經是阿拉米格解放軍的人了。”康拉德輕描淡寫地說。
我笑了笑:“那我可以期望他們的英勇奮戰了?”
“他們會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的。”
“你心裡有數就好。”
“我向你保證。”
我和康拉德像是打機鋒一樣地說了幾句。康拉德這麼油鹽不進,硬是要護着那羣白眼狼,我也沒轍。他這樣把骷髏連隊的人直接混進阿拉米格解放軍,我就不太好再出手了。
雖然要趕盡殺絕的辦法,我是要多少有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