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鸕鶿撲棱棱飛出蘆葦蕩飛到別處去了,那咕咕唧唧的聲音依舊在耿鳳凰的耳旁響起,她的姐妹們已踏上了回城的路途。
龍山會非常嚴肅地解釋:“耿鎮長,我們真的是誤會!”
耿鳳凰冷冷的瞪着龍山會憤憤地說道:“誤會?你說說什麼叫誤會?你私自闖入女人們沐浴的領地,這叫誤會麼?你弄髒了我的東西,讓你滾你不滾,反而想着法兒羞辱我。這叫誤會?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鎮長,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真誠地向你道歉!”龍山會的目光盯在耿鳳凰身上:她高個,穿着靚麗的時裝,那耐看的臉蛋,那嫵媚動人的身材,又一次把滿渡口的男人們的目光揪過來。
耿鳳凰看着傻乎乎地龍山會,就取下眼鏡,怒着性美的嘴脣,問:“這樣看我幹啥?你不認識我嗎?”
龍山會將船速放慢,看着她那副火爆得讓男人流鼻血的身材忙着解釋:“鎮長今天的打扮,真的讓我龍山會刮目相看!”
龍山會到龍城縣一中第三次復讀的時候已是24歲的大夥子了,而耿鳳凰天資聰慧,不足18歲,她清純但有些拘謹,似乎有一層厚厚的繭束縛着她的青春活力。她每一天在繭中醞釀着,積蓄着,她無法把自己的激情和積怨噴涌而出。後來,又一次和龍山會重逢於槐樹園,不過是一名普通的草根教師。而今天,她以國家公務員的身份爲了破蛹而出展翅飛翔,她來到了龍山會的小學。她不再是一位春蠶到死絲方盡的草根教師,而是龍城市分派到小龍河鎮的鎮長!
龍山會將小船向耿鳳凰靠近,頗有紳士風度伸着大手招呼:“上船吧!快上船來!”
“你爲何要請我上船?”耿鳳凰微笑着問。
“因爲你是我們小龍河鎮的女鎮長!”龍山會告訴她。
“僅僅是鎮長嗎?”耿鳳凰想起她們曾是縣一中的同學。
龍山會大着膽子觀察:那美女鎮長雖然結過婚,但皮膚嫩白,長睫毛遮掩着內雙的大眼睛,怕是汗水浸溼了那漆黑閃亮的眸子;橢圓形的臉上淺淺的酒窩裡浸滿了不知是汗水還是河水,那背上的長髮瀑布般流下,純淨、古典、矜持中透着幾分活潑、熾烈和純粹,更顯得飄灑俊逸,純樸天然。
小船幾乎步行一般的速度。那耿鳳凰跑到船旁伸手去抓船舷,龍山會去拽,她就碰到龍山會的大手。龍山會被那涼涼的小手輕輕的一碰弄得心猿意騾,那觸感,不是一般的細嫩柔軟啊!
“我還是走公路吧。龐書記說來接我。”她的聲音很甜,也很柔。她一鬆手差點兒滑倒,一隻手按在岸邊溼潤的泥沙上。細心的龍山會從她說話的細微的顫音裡揣測出她沒有忘記那個流氓書記,心裡滋生幾分涼意,看着她搖晃欲墜的身影,荒謬的是內心閃過一絲不忍,在她猶豫的那一刻,嘎然停船——下船,拽起,上船,動作一氣呵成。
耿鳳凰用那雙長睫毛的大眼睛看着龍山會,他是一個高大的男子漢,昔日的同學生涯,他的音容笑貌柔柔地叩擊着她情竇初開的感情之門,在她的心田裡盪漾起如同河面上的層層漣漪。現在,人海茫茫,在她自嘆人世間情爲何物的時候,再次被他滋生幾縷綿綿情愫。
不知是上天賜予的偶然巧合,還是前世因果的命運安排?龍山會爲這傳奇而浪漫的相遇而苦思不解。他側面偷窺着眼前的美人,她也自然地下意識地回首用秋波相送。
四目相視,一股熱流瞬間流過各自的全身,涌進各自澎湃的心田。
龍山會見她的臉蛋通紅,不好意思地轉過頭來好好劃他的船。美女鎮長又擡頭看他:一米八左右的個子,壯實英俊。那身影,那優雅的划着船槳的動作,早已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裡,頃刻滋生一種莫名的悸動。
“鎮長,你看那晚霞——”龍山會被耿鳳凰看得不好意思,忙推了一下眼鏡急轉話題。
“是很美,我一直在看!我以後在小龍河分管教育,一定少不了麻煩你幫忙——!”耿鳳凰伸出纖細紅嫩的手,沒有想到龍山會那緊張而顫動的手,又縮了回去,耿鳳凰沒有防備,就差點兒甩進河裡,那臉蛋兒羞得就像綻開的緋紅的花朵。
“你不會頓生邪念纔有意使壞吧?”耿鳳凰說着小心翼翼地抓着顫微微的船舷,往龍山會身邊坐下,“你老實開船吧。小心我以後整你!”
平常龍山會划船是那樣輕鬆自如,今天不知怎麼了,小船在水面上直打轉。
耿鳳凰坐着像個靜靜的處子,呆呆地望着遠處的河心漂浮着的黑黑的、長長的一個地方,問:“哎!你的船怎搖擺不定呢?”
“放心吧,不懂金剛鑽敢攬瓷器活?這船我父親—龍大河撐了近五十年了,我也飄蕩十五年了。這槐木船好使。”嘩嘩——小船沿着岸邊的淺水慢慢移動,由北向南往大槐樹的渡口那黑黑的、長長的煙霧籠罩的地方駛去。
“龍山會,你看——前面的蘆葦蕩不亞於江南水鄉啊!”耿鳳凰讚歎着,那酒窩好深好美,禁不住笑着說:“這麼多的鵝、鴨啊!”
隨着耿鳳凰手指的方向望去:白的,黑的,花的,灰的;乘涼的,吃水草的;撈螺蚌的,捉魚蝦的;仰遊的,扎猛子的,滑翔的,引吭高歌的,展翅欲飛的,這是龍大河餵養的家禽。
“劈劈啪啪——”龍山會甩起響鞭,那鵝,那鴨,大的,小的就像學校裡的娃娃們聽到上課的鈴響,成羣結隊地吟唱高歌涌向船邊。剛要開船,又一羣白花花的鵝、黑壓壓的鴨從小船的左右,齊刷刷地奔來……
“不瞞鎮長說,要不是靠這些貼補,我們這些草根教師早已喝西北風了!”龍山會把響鞭放下,將手中的船槳猛地一劃,船身擦過葦葉,嘩嘩,嘩嘩譁——小船兒平平穩穩地駛出了一片蘆葦蕩。龍山會朝望落日下的耿鳳凰一笑,說:“爲了籌建槐樹園學校,鎮裡要我們老師,包括我們這些代課教師都要捐錢!我們要別的沒有,要鳥還有……”龍山會覺得粗俗,忙把半截的話嚥了下去。
龍山會的話使耿鳳凰想了許多。從手提包裡取出一盒香菸,點着,慢悠悠地吐着菸圈。菸圈婀娜升騰,越升越大,越來越清晰,浮現着一縷縷剪不斷理還亂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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