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通了一件事,有時候,做錯事並不一定是壞事。這段時間,他總想找能幫助他的人,曾希望打通李主任的關係,幫助自己,然而,李主任不買帳。新副縣長跑到邊陲鎮來了,你是不是可以借這個機會與他扯上某種關係呢?
邊陲鎮交通沒那麼便利,從縣裡來辦點事,總要住一個晚上,這也給加強與領導的溝通留下了一定的空間。
第二天一早,倒把明剛好要跑省城,張建中便慫恿外甥女跟車,並同意讓她在省城玩兩天,外甥女高興得不行,急急忙忙回宿舍拿了幾件換洗衣服就隨車走了。剛走不多久,高書記的電話也到了,興師問罪般地問張建中:“是你叫她去的省城嗎?”
張建中說:“她總說要去省城,我就同意了。”
“你怎麼不跟我打招呼?”
“你放心,倒把明再壞也不敢對她幹什麼事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張建中當然知道他什麼意思。
“她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吧?也可能後天。”
“你來一下我辦公室。”
高書記把張建中叫到辦公室,跟他談上調款的事。早想到他今天會談這事,因此,才把外甥女弄走的。
“沒問題,她一回來,我就叫她把上調款交給你。”
“明天就遲了。”
不可能不遲,新副縣長只在邊陲鎮住一晚,第二天一早,最遲吃了午飯也該回縣城了。這期間,外甥女沒能把上調款交給他,他就只能讓新副縣長空着手走了。他下來了解與你高書記干係那麼重要的事,你卻讓他空手而歸,可見,你還是沒把他當回事。好話誰都會說,說得天花亂墜也沒用,真正認識自己的錯誤不光聽你說,更要看你的行動。
你有行動嗎?外甥女不在上調款調不上來,你高書記去哪見行動?
“我先去哪借點錢回來,外甥女回來了再還。”
張建中還沉浸在沾沾自喜之中,高書記卻給他發號施命了。
“上哪去借?”
就算有地方借,張建中也不會去借,要借你高書記借去,你需要的錢還在我給你借?
“去哪借都行,去銀行借,去財政所借……”
管得你上哪借,他高書記要的只是錢。
張建中想,要借你也應該找自己人去找啊!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應該爲你去啊!你找我張建中幹什麼?
“銀行借肯定不行,一個星期可以也借不來。財政所倒可以考慮,不過……”
他不急着把“不過”後面的話說出來。
“恐怕,恐怕我借不來。”
“你怎麼借不來?誰說你借不來?外甥女不在,總公司急着等錢用,誰會不給你?”
“財政所長不會批,分管財政的鎮長也不會批。”
“你搞清楚了,你是借,不是開支。用辦那麼複雜的手續嗎?”
“財政所那幾個人死板得很,只要提到錢,辦事都要走足程序。”
“我不管,今天,你必須把上調款交到我手裡。”
張建中這才發現,你根本玩不過高書記,你絞盡腦汁,以爲大功告成,但他一個命令,你就得乖乖去執行。
他打電話給財政所長,叫他來自己辦公室,雖然,平時交往不多,卻也沒什麼過節,想自己低份一點,他也不會爲難自己,但他張建中爲什麼要低份呢?他想着怎麼把這事辦砸,還去考慮低份?
他擺出一副副鎮長的架勢,到按高書記的吩咐告訴他,總公司需要多少多少錢急用,但外甥女去了省城,可能要玩幾天吧!他強調玩幾天,刺激刺激財政所長。
所以,想先向財政所藉着應付一下。
“你們總公司的人跑去省城玩,卻要我們幫助解決你們的事情,這也說不過去吧?”
張建中見他上鉤了,便板着面孔說:“你不知道外甥女是什麼人嗎?她說要去省城玩,我能不同意嗎?”
他又說:“叫你們財政所辦事怎麼了?我還是副鎮長吧?我要你們乾點事總可以吧?”
所長說:“不是不可以,但你是負責農業的,管不到我們財政所,你還是先跟分管財政所的鎮長溝通一下,他同意了,你才能執行。”
張建中心裡清楚,即使分管鎮長同意了,這所長也未必會馬上執行,但他還要給自己製造麻煩。
“我還有其他事要忙,我讓永強去辦這事,需要辦什麼手續,你好好配合他。”
說完,他就下聯繫點,去山區村了。永強接到任務,哪有不去落實的道理?但他找到所長,所長給他的臉色比張建中還難看。
他說:“我怎麼知道你是個人借錢還是總公司借錢啊?”
永強說:“張副鎮長不是跟你打過招呼嗎?”
“打過招呼怎麼了?睜眼說瞎話的人多得是,這頭說,那頭不承認的人多得是,我只認借條,白紙黑字。”
“借條上不是寫得清清楚楚嗎?因業務需要,總公司急需向鎮財政所借用資金多少多少錢。”
“你以爲,你說總公司需要就是總公司需要了?這總得蓋個章吧?”
所長看着張建中出鎮政府的,想他一走,你永強上哪找章蓋去?那知,總公司的章歸永強保管,他說,好好,我這就去蓋給你。
蓋好章,所長又提出新問題,叫他去找分管鎮長簽名。
“這錢可不是我的,沒有鎮長簽名,我想借給你也不行。”
“就借兩天,用那麼複雜嗎?”
“你嫌複雜就不要借。”
張建中交代辦的事,永強能怠慢嗎?好不容易找到分管鎮長,鎮長也乾脆,聽清來意,拿着借條就要籤,一見沒有所長的意見,就說,下面一個字也沒有,你要我籤什麼?你這麼借錢合不合程序?財政所能不能借那麼多給你?總得有個意見吧?
一句話,把永強又踢了回來。永強心情再好,也不得不燥起來,再回到財政所,那所長卻沒蹤影了。問誰,誰都說不知道他上哪去了,很顯然,這是躲着他永強。
“這不是挺好的嗎?”張建中在電話裡笑。
永強很迷惑。
“我就是希望你借不到。行了,你已經盡力了,下午再跑一趟,他要還不在最好,要在,你跟他吵一傢伙,也別吵得太兇,有那意思就行,激怒他就行,讓他鎖在抽屜裡再拖半天。明天就是借給你也沒用了。”
“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張建中是在山區村委會說電話,把聲音又壓低了幾分,說,“高書記急着要上調款,拖一天算一天。”
“原來是這樣,你是要搞砸這事。”
張建中在山區村呆了一上午,下午纔回去。新副縣長已經到了,約好下午跟他談。高書記一見他就問:“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正辦呢!”
“一個上午也沒辦成?”
“下午應該能行。”
高書記想,晚上新副縣長休息的時候,再去宿舍拜訪他,因此,下午把錢弄到手也不礙事。結果,永強在財政所鬧了一把,所長氣得甩袖而去,你有求於我笑臉沒有不說,還那麼兇?
知道實情,高書記先把張建中大罵了一頓。張建中才不在乎你高書記怎麼罵,反正你對我就沒什麼好印象,倒是張建中去見新副縣長時,交出了一份很“深刻”的檢查。
“年青人嘛!敢想敢幹的精神是很可貴的。但年青人也經驗不足,犯這樣那樣的錯也在所難免,關鍵是高書記,他應該把好關,但現實中,他卻甩手不管,又好搶功績!這就是整個事件癥結所在。”
新副縣長是這麼評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