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近原則,急切的關放鳴先到望東區找丁方纔。
現在的丁方纔又成了土豪,社會就是這麼讓人費解而又看似再正常不過,那些有着各種關係的人,無論生性如何,總能快速大把地攫取着帶有血腥味二的資源,幾年前算是跌了個狗啃屎的丁方纔落腳望東區後,經過所謂的“拼搏”,逐漸在渣土、拆遷領域立足,如今又是身價千萬。
不管怎樣,安穩的生活來之不易,一般情況下不會過激地改變現狀,但關放鳴知道如何觸動丁方纔的底線,他從丁方芳說起,引發了丁方纔的無限悲嘆。
“你姐姐毀在了潘寶山手裡,她就像一隻被拴住翅膀根的蝴蝶,可憐又可悲。”關放鳴道,“有些事你可能只知道個表面,就看到你姐姐仕途被阻,實際上,她的損失還遠不止那些,當然了,事情已經過去,也不必揭疤找痛。”
“是啊,往事不能提。”丁方纔叼着雪茄,貌似痛苦地仰靠在沙發上,“一說都是眼淚。”
“嚯,看來你習慣了迴避,是不是被磨掉了血性。”關放鳴提肩笑了笑,“忘記歷史就等於背叛,那些大道理我也不跟你多說,只是作爲一個人,一個男人,總該有些擔當吧,有些事我是知道的,當初你姐姐之所以遭難受制於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爲了你。”
“那時我確實做得不夠好,被抓了很多把柄。”丁方纔道,“想一想,確實對不住我姐,好在是她還算全保吧,雖然到了臺下,但身份什麼的還都在,所以目前的狀況,也還能接受。”
“你這想法不對,那正是罪魁禍首潘寶山的惡毒之處。”關放鳴道,“告訴你,潘寶山是很想把你們姐妹倆給徹底毀掉的,但他也害怕啊,怕你跟他拼命,所以就給你們留了一口氣,不說是讓你苟延殘喘,也可以說是得過且過,根本原因是什麼,就是想敲骨吸髓,把你們丁家姐弟倆淪爲斂財的工具來榨乾。”
“這話從何說起。”丁方纔道,“現在我不是挺好麼,千金散盡還復來嘛,要多瀟灑就多瀟灑。”
“你純粹是自欺欺人。”關放鳴道,“舉個例子給你聽,有個富商想要開發一棟金碧輝煌的大廈,不想遭人算計,幾乎要血本無歸,後來使計的人爲了安撫,同意富商蓋三間茅草屋,再後來,富商蓋起了茅草屋,竟然還沾沾自喜,你說,那是不是很幼稚,更可悲。”
“關主席,你的意思我就是富商。”丁方纔皺起了眉頭。
“明人不說暗話,就是那意思,你可能不同意我的看法,但事實的確如此。”關放鳴道,“我問你,當初你旗下有遨遊娛樂遊戲城、樂翻天KTV、明月光夜總會、涼爽洗浴中心以及長盛工程公司等實體,對不對。”
“是啊,那會可真是到了鼎盛時期。”丁方纔帶着無限悲慼口氣,道:“但時運不濟,全都一個個完蛋了,現在想來也還是直掐大腿啊。”
“什麼時運不濟,全都是人爲造成的。”關放鳴道,“你也是個明白人,不會不知道其中的內幕吧。”
“我知道,是被潘寶山陷害了。”丁方纔道,“當然,那也是後來才徹底明白的,可那又怎樣,當時我是爲了保命,只有散財,不得已而已。”
“你真的甘心。”關放鳴緊問。
“甘心。”丁方纔哼了一聲,“不是說了嘛,不得已而已,我又不是傻子,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血汗被輕而易舉地拿走。”
“好,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告訴你,機會來了。”關放鳴兩眼放出了光亮,盯着丁方纔,“想不想翻身把仇報。”
“不會是豬八戒照鏡子吧。”丁方纔向前湊了湊腦袋。
“你覺得我是那種自找難看的人麼。”關放鳴笑道,“實話告訴你,省裡的大領導已經開始着手辦潘寶山的事了,現在是收集證據階段。”
“哦,那好啊。”丁方纔握着拳頭道,“我要讓他潘寶山吃了我的都吐出來。”
“小意思。”關放鳴悠然一笑,“當然了,事情能否成功還要看你的表現,你知道潘寶山是很狡猾的,想抓他的證據不容易,所以你要趕緊好好整理一下你跟他之間的問題,要有理有據,然後交給我。”
“要說有理有據,怕是有點難。”丁方纔摸起了腦袋,“我的那些家產流失,說起來都有點稀裡糊塗,至今想來還覺得不可思議。”
“怎麼可能。”丁方纔道,“那又不是三兩個錢的事,你就那麼沒腦子。”
“當時不是很落魄嘛,可以說是慌不擇路。”丁方纔道,“再加上有中間人撮合,我也就徹底沒了主意。”
“中間人。”丁方纔忙問,“誰。”
“王寧,一個小民警。”丁方纔道,“說到王寧,不得不提何大龍,當初我犯了事讓何大龍背黑鍋,就把他弄了進去,而負責審訊的就是王寧。”
“哦,也就是說,何大龍後來出去了,掐倒了王寧,然後通過他來扒你的底子。”
“是的,就是那麼回事。”丁方纔嘆道,“事後我也曾找過王寧,說要弄死他,可那又怎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沒法挽回,弄死王寧又有什麼用,那樣不純粹給自己找不是嘛。”
“現在你能不能再找找王寧,讓他揭露真相。”丁方纔道,“畢竟時境不同了,有省裡大力支持呢。”
“找可以找,就是不知道能否成功。”丁方纔道,“按王寧也是被下破膽的。”
“努力下試試看嘛,那可也是爲了你們丁家姐弟啊。”關放鳴道,“你想想,要不一輩子被潘寶山碾在腳下,能吞得了那口氣。”
“好,我試試吧。”丁方纔道,“總歸只要一想到潘寶山,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有鬥志就行。”關放鳴點着頭,“丁總,可要抓緊時間啊,最近我在收集彙總材料,可以說是爭分奪秒,片刻都耽誤不得。”
“我知道。”丁方纔說完一揮手,“走,關主席,一起吃個飯,樂呵一下。”
“免了,這個時候吃喝玩樂,不是找死嘛。”關放鳴堅決拒絕,“而且也沒時間,我得趕緊回去準備下,還要去省城雙臨找季劃呢,他也是受迫害者,硬生生地被潘寶山趕出了松陽。”
“既然這樣,那我就不留你了。”丁方纔道,“剛好我也儘快找下王寧,看看情況如何。”
丁方纔找王寧之前,先見了丁方芳,他很清楚,姐姐丁方芳看事比他周全,有事讓她談談看法很有必要。
丁方芳瞭解到事情後,尋思了會,搖了搖頭。
“你還是省省吧。”丁方芳幾乎是面無表情,“現在一切可以說是來之不易,就不要再禍害了,省得到頭來一無是處。”
“是啊,我也有點擔心,要不也不來找你商量了。”丁方纔道,“那個關放鳴也就是臭狗屎一坨,我不相信他有那麼能耐。”
“也不能懷疑關放鳴,他蟄伏了那麼久突然冒出來,想必是有一定路子的。”丁方芳道,“只是我們更要考慮的是潘寶山的實力,那個男人不一般啊,很不一般。”
“咋了,聽你這口氣,好像還很欣賞潘寶山。”丁方纔一撅嘴,“別忘了咱們姐弟倆可都是受他宰割過的,我看你是被虐出了毛病,不正常了是不是。”
“胡說什麼你,沒大沒小。”丁方芳道,“告訴你,之前我們跟潘寶山完全可以說是敵我相對,他要是大開殺戒,把我們弄個七死八活有什麼不可以,但他還是留了我們一條活路。”
“留活路是爲了把我們壓榨得更徹底。”丁方纔套用了關放鳴的話,“敲骨吸髓,你懂麼。”
“別跟我拽詞,關放鳴說的吧。”丁方芳不屑地一哼,道:“潘寶山壓榨我們什麼了,不就是你那點點錢嘛。”
“不是一點點啊,姐,上千萬呢。”丁方纔虎起了臉。
“就是上億又怎樣,跟你的命相比,哪個重。”丁方芳道,“別忘了,當初你犯的命案,還有攥頭在人家手呢。”
提到這茬,丁方纔一下癟了,“唉,我怎麼就把那要命的事給忘了呢。”
“就說你吧,頭腦簡單。”丁方芳藉機訓道,“不要以爲過了幾年稍微平和點的日子,就以爲是良民了,告訴你,你丁方纔這輩子只有夾起尾巴才能做人,就算是贖罪吧。”
“好好好,我知道了,不說了行不。”丁方纔很是受打擊,“唉,你說說,既生瑜何生亮啊。”
“什麼時候學會說些酸文假醋的話了,想附庸風雅啊,那有什麼用。”丁方芳道,“還是老老實實地把心態調整好吧,要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沒人能救得了你。”
“嗌,姐,既然這樣,那我能不能趁機做個好人。”丁方纔道,“我告訴潘寶山他們,說關放鳴正在整材料,讓他們小心點。”
“糊塗。”丁方芳道,“關放鳴之輩雖然現在不入流,但以後還真難說,而且就算永遠都不入流,也不是能惹得起的,小人陰險,最難防。”
“也是。”丁方纔耷拉着腦袋,“那就拖着,不了了之吧,不蹚那道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