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了那個死者的房間裡,裡面的屍臭味已經完全消散了,原封不動的一個空寥寥的房間,各種傢俱飾品,包括衣櫥,壁鐘,茶杯,鞋架,吊扇,等等都還停留在原地。
高函看了看錶,現在是晚上十點二十三分。
“這裡真讓人寒心。”小蕾心裡不禁有些發毛,一想起今早那死者駭然的表情,而又找不到任何線索,臆測房間裡肯定還停留着令人肝膽俱裂的恐怖東西。
“你到底想讓我們看什麼?”高函輕輕拍了拍君昊的肩膀。
“噓——”君昊把一根食指放到嘴邊,高函小蕾兩人都安靜了下來。
法醫君昊手中的光束照射到牀鋪上,光線裡是一張紋着複雜圖騰的牀單,在牀單的一腳已經朝着地板下垂,幾根崩開的細布線已經掉到了地板上。
“你是讓我們看這張牀單有什麼異樣嗎?”小劉盯着下垂牀單的一腳,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你們看看這張木牀的牀腿。”君昊把光束靠近了牀腳下,幾人看清了,這隻牀腳浮雕着很古老的圖案,把牀單全部掀開,原來整張牀幾乎都鏤刻滿了圖騰。
一般牀鋪浮雕的圖案不外乎各種梅蘭菊竹,山水蒼簇,不過目前幾人看到的圖案卻是十分複雜,而且抽象,紋有騰雲駕霧的黃金龍追逐着一個鏤空的像是發着光的珠寶,而黃金龍的周身則是畫着呂洞賓等八仙用的兵器,暗語名";暗八仙";,還有古琴、古畫、梅蘭菊竹、桃榴壽果,在背面上有‘壽山福海’字樣。
“你看這牀鋪的圖騰,牀板上的所有圖案都用立粉、貼金等技法、以及顏料的調配,線條飄逸流暢,古香古色,使得整張牀莊重大方,色彩層次分明,絢麗有序。這是一張價格不菲的木牀!”君昊說道。
“我說怎麼有點兒熟悉呢,原來就是這張牀。”小蕾有些激動。
“這是……”高函忍不住蹲下身來,仔細摸了摸牀腿,發現這木料冰涼異常,即使在夏季,就宛如冰塊一般,他稍稍用指甲颳了刮牀腿,其竟然堅硬無比,勢如磐石,這究竟是什麼木料?
“跟你說一個奇怪的事情吧。”君昊對高函道,“上次的那宗命案,死者牀鋪的牀腳幾乎是跟這張牀的一模一樣!我記得我離開的時候還特意看了看那張牀的牀腿,簡直是……八九不離十了……”
“你說什麼?”高函有些錯愕。
“我猜得沒錯的話,也許這真的是同一張牀。”小蕾道,“法醫,是這樣嗎?”
君昊沉默代表了默認,他電筒的光束遊弋在牀鋪的各個角落。
“那這能說明什麼?”高函道。
“目前不能說明什麼,但是也許這張牀就是兩宗命案的突破點。”君昊說道,“我記得十分清楚,雖然上次是略看了一眼,沒仔細記住這圖騰的樣子,但是我觸摸過,這種感覺熟悉急了,就跟現在觸摸得到的感覺一樣。”
“有這等事?這是巧合還是人爲?”高函聽得有些不可思議。
“小蕾,你上去躺一會兒。”法醫君昊對助手道。
小蕾一聽,面色慘白,頭搖得如撥浪鼓,想起昨夜裡這張牀鋪上就躺着個死人,眼前又晃出死者那張猙獰的駭然面孔,雖說自己在這一行臨牀經驗還算湊合,但是畢竟還是個黃花閨女,癖好潔淨,一想到身上瀰漫有屍臭味兒,說什麼也不敢躺上去。
“真是沒出息,虧你也做這一行。”法醫君昊鄙夷了她一眼,把牀上的東西牀單枕頭之類的都扯下來了,然後仔細看了看牀板正面的木塊板,剛開始還以爲是一塊木板做成的,他觀察了一會,這才發現其實是兩塊大木板合成,正面木板上的圖案被人用刨子頎平削過,躺上去並無凹凸感,而且圖案也被平整得差不多了。兩塊大木板的銜接並不是跟普通牀板一樣並列,而是在並列的同時,接觸的兩條截面分別是一條凸槽和一條凹槽,正好相扣,合爲一體。
待再看了看牀底,牀底木板的背面圖騰輪廓比較清晰好辯,跟牀頭牀尾以及牀腳一樣,都是佈滿了各種奇異圖騰。而在銜接處,每個地方也都是緊扣得毫無縫隙,整張牀鋪上上下下里裡外外,竟然找不到一根鐵釘,也就是說,整張牀鋪都是運用各種手工藝技術相扣起來的!
“這種牀鋪很難得……”法醫君昊翻身直接在牀板上躺下,頓時感覺到背部如躺在冰塊上,一股股寒氣直逼骨髓,襲上腦後。
“果然舒服!”君昊微微閉上眼瞼,仔細地體會着這種涼意輕撫的感覺,“想不到天下還有這種木料,人睡上去,就像是掉入了一種涼涼的像是泡沫一樣柔軟的冰窖裡,但是卻不太冷,整個人渾身舒暢極了。”
“怎麼會呢,這可是硬的木牀板!”高函道。
君昊眼一睜,他伸手摸了摸牀板,果然是硬木頭,上面隱約突兀的浮雕圖騰還在呢。
“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君昊坳不過彎來。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小蕾忍不住問。
法醫君昊低頭看了看這些圖騰,好一陣說道:“剛纔就半分鐘時間,我竟然恍惚進入了一個世界!”
“什麼?!”兩人都十分詫異。
“噓——”君昊趕緊重新躺下,一股冰涼的氣息又重新籠罩上後脊樑,但是這一趟就是三分鐘,再也找不見剛纔那種感覺了。僅僅是硬木板的冰涼。
翌日。
市警局男廁所裡。
三根尿注嘩嘩地在牆壁上衝刷,幾人膀胱被漲得生痛,剛纔上級一頓四個多小時的會議,憋得大夥兒兩腿直髮顫,現在奔到五穀輪迴之所,歡暢得一塌糊塗。
“頭兒,今天咱們還得去一趟豁郯縣麼?”下屬陸弘文說話時,悄悄瞥了一眼隊長,此人跟上司極爲阿諛奉承,萬事奉如圭臬,而且有很高的信仰,與領導一起撒尿時,他會想到掏出來的不要太多,別讓上頭覺得你的比他的大,使頭兒心裡不舒服。
而且尿的方向要跟頭兒絕對保持一致,以顯示自己的執行力強。
尿完後頭兒要是抖三下,自己就得抖四下,讓上司覺得他的工作效率比自己高。要是頭兒掖起來了,自己也趕緊收傢伙,並馬上給頭兒讓路,使上司覺得自己很有權威。
果然,高函一個激靈,發顫了一會,拉上拉鍊時,看到陸弘文已經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了,而陌昌則不同,他雖然也是想方設法討好上頭,但是很多時候實際做法並不奏效,比如現在,他看到隊長轉身離去時,他便強行忍住尿了三分之二的流程,想把尿收回膀胱,但是事與願違……他一條腿溼了……
“還不確定,如果等會又有什麼新任務,這個豁郯縣就不去了。”高函剛說罷,就看到法醫君昊從廁所門口走進來。
法醫君昊見到高函後亟亟道:“終於找到你了……你看看在警局裡能不能找來一輛拖車。”
“你要來幹嘛?”高函把手中的資料給了旁邊的下屬陸弘文。
“我決定了,咱們先把那張牀拉來,再仔細研究研究。”法醫君昊突然攬過高函的肩膀,幾步把他帶出廁所門口,壓低聲音道。
“什麼,你沒搞錯吧?你一個法醫研究什麼牀鋪?”高函直楞。
“聽我的,沒錯!”君昊說道,“今早我已經去了上個月吳順清命案的現場家裡,發現那張牀鋪確實是不見了,我猜測,也許昨晚我們看到的真是同一張牀!”
高函一聽,臉色沉重了下來:“你等着,我去詢問一下!那個……陌昌,你下午幫我把所有的報告給上級彙報一下,就說我依舊堅守偵查第一線,無暇參會了。”
廁所裡傳來下屬陌昌的答應聲。
高函一去有一個多小時,回來的時候君昊都等不及了。自己的跟前已經撒了有半包香菸菸蒂,臉色也是一副焦慮。
不過好在高函身後開着一輛小型拖車,總算是把拖車弄來了。君昊沒好氣道:“怎麼你們這裡機動器材這麼緊缺?”
高函聳了聳肩,無奈道:“我去徵求了許久,好不容易纔定下了一輛,這可動用好幾層關係才定下來的拖車。”
“那其他的車呢?”
“還不是去街道……沒收各種烤白薯攤和水果蔬菜攤兒去了……”
君昊:“……”
兩人一路顛簸,驅車前行,不料一到了案發地點都傻了眼,只見昨晚幾人還把封條原封不動地貼回去現在已經被人爲暴力撕下,門內打開,而且裡面狼藉一片,屋內和房間裡的擺設都空寥寥了許多。
“這,這,誰幹的?!”高函怒不可遏。
正當時,一個抱着古色梅竹圖案花瓶從屋內往外走,高函立即一把抓住了他:“你這是幹什麼?!”
出來的人一臉黝黑,不過剃着板寸,渾身的肌肉,是個黑糝糝的護心毛壯漢,看得出他並不認識這個高函,只是聳了一下肩膀,把高函的手從他的背心上甩開,不耐其煩道:“喂,你又是誰,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