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珍倒是沒聽出這麼多來,她坐上車好一陣,纔出聲問一句,“手機遙控引爆,這是不是技術含量很高?”
“也沒什麼技術含量,”陳太忠很隨意地回答,對於手機這一塊,他還是很清楚的,“比如說電磁感應……你見到街上的那種小掛墜兒嗎?換到手機天線上,有電話的時候,就一閃一閃的。”
“這個我知道,”谷珍點點頭,“我姐姐的孩子,手機上就有這個東西,這就可以了?”
“加個光敏電阻就行了;還有,手機來電話的時候,屏幕會亮,加個光敏電阻也可以;來電話的時候,手機會響鈴,會震動……”陳太忠嘴裡的方案,是一套一套的,“電引爆,能收到電信號就可以引爆,一點都不難。”
“你這還真是什麼都知道,”谷珍訝然咋舌,她其實見識過的東西也不少,不過女性幹部嘛,往往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算考察過手機生產線,也能說出部分優缺點,但是琢磨原理……那真非女性所長,“你都是什麼時候,被人拿槍打過,有七八次那麼多?”
“天南被人打過,恆北被人打過,在首都也被人打過,”陳太忠笑一笑,很明顯地不願意多說,“最讓我寒心的是,在巴黎,還被華僑打過……”
“! 巴黎啊,那地方亂的很,”谷珍點點頭,一時間,她覺得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大男孩,順眼了太多太多,她猛地有了種錯覺,或者自己再年輕二十歲的話,也會喜歡上他呢。
總之,是一種對傳奇人物的仰慕吧,女人天生是有英雄情結的,她想一想之後,才又問一句,“不過首都,不可能吧……那個地方誰敢開槍?”
“吳近之中將的兒子,還帶着跟班……他衝着我腳下開槍,”陳太忠漫不經心地回答,“然後我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頓,他跟我道歉。”
谷珍登時就無語了,跟中將的兒子打架,還把對方打了一頓……這種事情,已經超過了她所能想象的範疇——終究不是一路人啊。
虧得她沒有繼續問下去,要是知道,何宗良這堂堂的省委秘書長,都替陳太忠捱了一槍,她估計馬上就會生出躺槍的抱怨。
然而事實上,她確實是躺着中槍了,兇手的目標是陳太忠——沒錯,葛寶玲和谷珍的惴惴不安,其實是杯弓蛇影,她倆拉仇恨的能力,加起來乘以十,也趕不上陳區長。
爲什麼這麼說呢?因爲警方在得了提示之後,馬上就在現場加強了針對性的搜索,當天下午四點半,在車裡面找到了一部四分五裂的手機,im卡也被炸到了一堆殘骸裡,燒壞了。
但是這個東西,有和沒有是不一樣的,im卡的殘骸,馬上送到了朝田,不過由於損壞得比較嚴重,恆北聯通也不敢輕易地判斷,還是請來了廠家,共同診斷。
直到第二天傍晚,鑑定結果纔出來,這個卡,是地北聯通公司放出去的,至於說放給誰了,一時半會兒查不到。
不過對於北崇警方來說,有了這個號碼就足夠了,少不得威脅一些某人,“13號,你還記得吧?不是我們欺負你……實在是希望你能珍惜,這個坦白從寬的機會。”
嫌犯一聽,登時就傻眼了,但是他還抱着僥倖心理,“這個號兒,我真不知道。”
那個手機去了來電顯示,而且顯示屏會在第一時間炸開,這個他是知道的。
“艹,你以爲電話沒接起來,就沒有記錄了嗎?”警察冷冷地恥笑他,“知道鏈路信號嗎?知道信令跟蹤嗎?一號信令沒記錄,七號信令可是有記錄的……別以爲你刪了手機的通話記錄,我們就查不到了,就算零口供,該交子彈費,你照樣要交。”
一堆術語,直接就把嫌犯炸懵了,在這種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他只能認栽,當然,他首先要洗脫自己的罪名,“我真沒想到,打個電話,車就能炸成那樣,明明說的是……要嚇唬一下人的。”
原來他在小區做保安的時候,因爲調解一起撞車事件,認識了一個租戶,那租戶爲人也四海得很,協調完之後,請他吃飯,一來二去,兩人就算熟悉了。
他是沒命地誇自己,有膽識講義氣,但是命運多舛,總是找不到賺大錢的機會,前天那租戶就找上門來,有沒有膽子跟我做一票,我給你兩萬,事成之後再給你拿兩萬。
那有什麼不敢的?他登時就拍胸脯了,然後略略一問,知道是租戶把車開到北崇,然後人家走人,他要等目標人物出現,然後打一個電話——電話一接通,那個車會爆炸。
但是租戶說了,是個不大的爆炸,能炸死人固然好,但主要是嚇唬對方一跳。
想到自己只是撥個電話,這個錢就賺了,嫌犯心裡就更踏實了,他坐長途車來到陽州,跟租戶碰一下頭,那邊建議他買個二手摩托,他想一想也是——已經兩萬到手,想人不知鬼不覺,拿下後面那兩萬,花個兩三千的,真不算什麼。
據他交待,租戶是親自把車開到金龍大巴旁的,不過那是十一點的事兒了,然後租戶下車走人,他則是一直等到飯後,見陳太忠走向大巴,才撥了一下電話。
撥電話的時候,他的動作都很隱蔽,設定號碼直接按發射,但是這個爆炸的響動,有點出乎他的意料,後來他用眼角的餘光,見到那個陳區長直接向自己走來,他才趕緊刪剛纔的已撥電話的記錄,然後想驅車逃跑。
再往後的事情,那也就不用說了,大家都知道了。
警察們只瞭解到了這麼多,關於租戶的情況,嫌犯知道的也不多,只是知道那人叫陳偉,操着地北口音的普通話,人長得比較富態,一口黑黃的大齙牙。
用得着你說地北人嗎?警察們有點哭笑不得,那手機號,根本就是地北的號,只不過……一時查不出機主是誰。
按說查機主的話,只要不是無記名卡,分分鐘就可以查出來,不過悲催的是,這手機卡不是移動的,而是聯通的。
這時的聯通,放卡極其地不規範,像移動這壟斷國企,一個身份證最多辦三張im卡,非常僵化不講人情,聯通不講這個,一張卡放四五十個號是常事。
主要是聯通員工每個月有放號任務,被動員的人一聽說是聯通,腦子裡就浮現出“斷線”、“接不通”、“信號差”等印象,可是推銷的人又是熟人,於是就婉轉地謝絕——那個啥,身份證不在手邊,辦不了。
沒事,你缺身份證……我有啊,聯通人是很敬業的,我幫你找!
所以在聯通,經常有一個人的身份證下,幾十部手機的現象,經常有機主被停機,就打電話去投訴——尼瑪,勞資還有費用,咋就停機了?
這邊一查,才知道是有個號碼欠費很多,身份證進黑名單了,其實跟機主其實無關的,然後協調一下,就把機主的號開了……總之,那時候的聯通,非常非常地亂。
他們的政策,似乎是佔據碼號資源,至於利潤,都被排在了第二位——所謂跑馬圈地,圈地纔是第一位的,至於說利潤……有了地盤,還愁沒有利潤?
據說最狠的主兒,一個身份證,放了一千多個號——身份證直接放在營業廳,誰辦卡誰用,不管認識不認識。
非常遺憾的是,爆炸的那個手機號,也是一個公共身份證賬戶下的,警方一時也追查不到更多的信息——這個身份證下面,掛着兩百多個號。
但是對陳太忠而言,聽到“地北”兩個字,心裡就一下敞亮了,對於特權人士來說,有時候不需要講那麼多證據。
接這個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家裡吃飯,由於惠特尼走了,他的小院陡然又熱鬧了起來,今天來吃飯的,就有白鳳鳴、林桓、孟志新和宗報國。
“這是欺人太甚,”陳區長壓了電話之後,耐着性子跟大家吃完飯,不過這幾個都是赤luo裸的陳系人馬,吃完飯大家也不走,要繼續喝啤酒。
“你們先喝,我去打個電話,”陳太忠鐵青着臉站起身,走到一邊撥通了陰京華的號碼,“京華老哥,單永麒派人來弄我了……一輛汽車直接爆炸,車上還有汽油桶,動靜太大,我不能忍了,老百姓看我笑話呢。”
“我艹,”陰京華低聲罵一句,頓一頓之後,才又發問,“這麼兇殘?”
他倒是沒有問,你憑什麼認爲,是單永麒乾的——直接的證據和間接的證據,他都沒有要,就是單純的感嘆。
“兇殘是夠了,活兒糙了一點,”陳太忠哼一聲,冷冷地發話,“差一點炸死我們常務副市長,好懸端了我整個北崇區政府的班子……這厲害大了,我有點忍不了。”
“忍不了也要忍,”陰京華淡淡地回答,頓得一頓之後,他才輕喟一聲,“太忠,你也別折騰了,單永麒已經失蹤三天了,就算你忍不了……你找得到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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