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三打算服軟了,沒辦法,情勢比人強。
上午砸合力汽修廠,他砸得相當地過癮,而且,馬瘋子的反應,也符合他的對這個過氣人物的認知:丫不敢還手,只敢跑路!
可是,一小時後,他就得意不起來了,馬瘋子的人毫無骨氣地報警了,這讓他感覺到一些不屑:道上的事,有本事你來道上解決啊,經公算怎麼回事?
當然,他是絕對不會考慮到,自己一開始,可也是打算是用警察收拾馬瘋子的,反正,報警他也不怕,平日裡大把撒錢養的人,可不就是應該用在這一時的?
可是,就在他從牀上爬起來,打算吃午飯的時候,一個京華酒店的常客打了電話過來,此人平日裡跟他的交情也一般,“三哥,小心了,市裡可是要動你呢!”
以這個電話爲開頭,接下來,各色電話源源不斷地打到了他的手機上,在十分鐘內,常三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章堯東發話了,要徹查發生在合力汽修廠的打砸搶事件!
這可是鳳凰市一把手的話,常三非常清楚對自己而言,章堯東意味着什麼,是的,他有些後臺,不過那些後臺遠沒有大家傳得那麼神乎其神,只是他爲了自家的( 名頭着想,不肯糾正大家的錯誤認識就是了。
那些關係和後臺,大多數都是他用人民幣砸出來的,看着人挺多。也有些高級別地,可這些人解決點小事用得着,萬一真出了大事肯舍了位置保他的,也就那麼寥寥數人。
論起可靠性,官場中人比他手下的小弟差多了,小弟裡不過偶爾出個把反骨仔,官場裡可是從來出不了仗義的人。
說穿了。他也就是一隻紙老虎,小事上他張牙舞爪地唬人沒問題。真要有相當級別的人狠下心、肯舍了位置拉他下馬,其實也不難,王宏偉這種級別就足夠了。
當然,眼下這地步,倒也不算真出了大事,章堯東是發話了,不過人家針對的是打砸合力汽修廠的事件。而不是點名道姓地說是要找他常老三地麻煩。
這裡面的區別可是很大地,打砸的人,隨便找倆人頂缸就能過了這陣風,甚至……都不需要人頂缸,章書記氣的是事兒而不是人,只要能把事情處理好,讓書記大人消了氣就沒事了。
若是章堯東指名了要找他常三的麻煩,他就算省裡有人。也只能跑路了,等章堯東調走之後,或者還有再悄悄地回來的可能。
可是話是這麼說,這件事……也得處理啊,處理不好的話,章書記的氣兒就不會消。接着如雨點一般打來地電話,常三後悔了。
上午,真的不該砸了馬瘋子的汽修廠,不就是幾輛走私車嗎?那點錢讓他掙去不就完了?我都要洗白了,咋就這麼衝動呢?
當然,現在是後悔也晚了,說不得他就要了解一下,是什麼樣的大能人物,才能指使得動章堯東。
結果,一調查。種種嫌疑都指向了那個招商辦的小科長陳太忠。丫不但是章書記開口才調到招商辦的,上午更是陪着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去湖西分局報警了。
這廝一定是章堯東的嫡系。常三很自然地做出了這麼一個揣測,至於說丁小寧,則被大家忽視了,原因很簡單,丁小寧是鳳凰市戶口,報案地時候用的也是大陸的身份證。
雖然不少人知道,甯家在鳳凰市認了一門親,而且那親戚還保存下了什麼文物,不過,誰會把這兩件不相干的事串起來?
既然認定是陳太忠了,常老三自然要試圖同其修好,章書記已經雷霆震怒,些許的小恩小怨,實在就不值得一提了。
等他跟着陳太忠的足跡,追到“海上明月”地時候,請了路廣傑幫忙出頭邀人,結果路總不肯出頭,只打發了丁相實去請陳太忠,最後卻是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情形緊迫,常三連發火的時間都沒有,按說對了他,一個小科長是不該拽成這副鳥樣的,不過人家既然敢這麼做,肯定就有這麼做的底氣,倒是正符合他的猜測。
斟酌一下,他終於決定,先電話上跟陳太忠聯繫一下,這時候面子已經不是什麼重要事情了,關鍵是平息事態。
“見面聊聊?”陳太忠冷笑着反問一句,隨即重重地哼了一聲,“你先告訴我,是誰把我的電話給你的?”
這樣的應答,纔是實實在在的上位者的心態,強者地語氣。
“呃……”常三隔着電話,都感覺到了那種撲面而來地盛氣凌人的架勢,他輕笑一聲,“呵呵,這個……不是很重要吧?關鍵是我有解決問題地誠意。”
誠意?我,你個青皮混混,也配跟哥們兒提誠意?還真以爲自己是個人物了?陳太忠一點面子都不想給他,“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想看看誰有那麼大膽子?”
“陳科長,你這是工作電話,在開發區、招商辦都有聯繫表呢,一眼就能看到,”常三忍氣吞聲地解釋,他倒還算光棍,不肯說出是誰捅出來的電話。
好吧,這個理由我認可,陳太忠點點頭,雖然對方看不到,“嗯,你說地方吧,我的時間很寶貴的,知道嗎?”
一聽這話,常三就知道自己這次撞正大板了,人家都敢讓他指定約見地點了,顯然地,人家是真正地沒把自己放到眼裡。
抑或者,這還會是一個陷阱?他不敢確定,“陳科長你在什麼位置,咱們就近找個地方談談就好了。”
半小時後,兩人在“碧海青天”茶社會面了,陳太忠第一次見到這個無數鳳凰人談之色變的黑道大佬。
常三的年紀其實不大,也就是三十二三歲的模樣,瘦高個,不過看起來有把子力氣,黑紅的皮膚,基本還算得上英俊。
他打量常三的時候,常老三也在打量着這個年輕人,看着高大魁梧,一臉正氣的陳某人,他一時有點感慨:唉,這世道,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這種小毛孩子,現在也學會跟我遞爪子了。
想是這麼想,他還是伸出了手,堆起了一臉的笑容,尖聲尖氣地發話了,“呵呵,陳科,久仰大名了。”
陳太忠斜眼打量他一下,根本沒理會那隻伸出來的手,臉上卻是帶了明顯的不耐煩,“有什麼事兒快點說,我很忙,你知道不知道?”
常三後面跟着兩個混混,一見他這副鳥樣,一個左半邊臉全是疤的漢子怒喝一聲,“小兔崽子,給你三分顏色,你倒是敢開染坊了?”
一邊說着,他一邊就要往過沖,常三冷哼一聲,不着痕跡地收回了手,“小王,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都是粗人,不懂事兒,”衝陳太忠笑笑,他尷尬地咳嗽一聲,“陳科別跟他一般見識。”
陳太忠一向是睚眥必報,哪裡會不“一般見識”?他擡手一指小王,“敢罵我?小子,你完了,誰也救不了你!”
“我說陳科長,咱們說正經事行不行?”常三真的有點忍無可忍了,王八好當氣難受,你***欺人太甚了吧?“我本來是很有誠心的。”
陳太忠再狠狠瞪一眼爛眼小王,才轉頭衝着他點點頭,“你說吧,這正經事兒,是些什麼?”
“明人不說暗話了,”常三衝他一拱手,“以前都是手下人不懂事兒,無意冒犯了陳科,我常老三保證,以後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就這淡淡的一句?陳太忠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還有,我這兒準備了五十萬,算是老三我的小意思,”常老三手一擡,另一個剃了寸頭的傢伙登時把一個方方正正的旅行包放在了茶几上,拉開拉鍊,一紮扎藍汪汪的百元大鈔露了出來。
不過,讓他失望的是,陳太忠的眼睛根本看都沒看那個包一眼,而是冷笑一聲,“這點錢,打發叫花子去吧,我給你五十萬,砸了京華酒店,你願意嗎?”
“我還可以再給你五十萬,天天派人去帝王宮臨檢,你又願意嗎?”陳太忠滿臉不屑地看着他,“小子,你得罪我得罪得狠了,太過分了!”
常老三愣了一下才想起,邱大嘴以前還慫恿特行科去掃過幻夢城的場子,這個……他**的,人家怨氣這麼大,似乎也是能理解的。
“那陳科長你說句痛快話吧,要我常三怎麼辦,你才肯揭過這件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