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成的辦公室裡，門窗關得很緊，煙霧卻越來越濃。
厲中河進來之後已經五分鐘後，倆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抽菸。
“謝叔，我知道，你並不想讓我到清河鎮。”厲中河道。
謝天成站在窗前，背對着厲中河，微閉着眼睛，煙霧不斷地從他的鼻孔裡冒出。
良久，謝天成開口了：“我現在想明白了，其實，你到了清河鎮之後，未必是件壞事。”
“我該怎麼做呢？”厲中河站起身來，來到了謝天成的身後站立，顯得很恭敬，這份恭敬，他是發自內心的。
謝天成轉過身來，看着厲中河的臉，細細地端詳着。
“謝叔，你今天是怎麼了？”厲中河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謝天成掐掉了菸頭，臉上依然是一片凝重的神色，一字一句地道：“到了清河鎮之後，做工作一定要細緻一些。”
厲中河明白謝天成的話中之意，他所謂的“細緻”，就是要處處小心謹慎，剛纔汪軍洋已經給他提供了自己即將面臨的人和事，他自然明白謝大人的苦心。
“這次戴書記把你安排到清河鎮，你明白其中的原因麼？”謝天成問。
厲中河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道：“我覺得，他很有目的。”
“呵呵呵，他當然有目的了。”謝天成輕笑一聲，道：“戴詠華是一個官場上的生意人，他不會做賠本的買賣，他把你安排到了清河鎮，而你是我的人，他自然不想讓你一家獨大，所以他也要安排一個自己的人到清河鎮，韋長天跟戴詠華相交甚厚，戴詠華把他安排到清河鎮，是爲了制衡你！同時也是爲了制衡我！”
“他可以制衡我，但他卻制衡不了你！”厲中河笑道。
“中河，你現在已經是正式的領導幹部了，考慮問題一定要全面一些。”謝天成凝重的神情似乎愈加的凝重了：“這次任命你爲清河鎮的代鎮長，他早已考慮了好長時間，在作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他竟然沒有和我商量，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儘管你是我謝天成的人，但他卻有任命的權利，他不經過我的同意就任命了，說真的，我不高興！”
厲中河聽着謝天成的話，暗暗心驚。
“戴詠華以爲把你安排到清河鎮擔任代鎮長，再讓韋長天去擔任清河鎮的黨委書記，以爲這樣就可以尋求一種權利平衡，呵呵，他太天真了！”謝天成道：“中河，你到了清河鎮之後，更多的是逆境，清河鎮所有的領導幹部，都將會成爲你的對手！因爲，所有的領導幹部都曾經在雞鳴縣委黨校學習培訓過，他們都是韋長天的門生！韋長天說出一句話，他們都得聽！”
細細琢磨着謝縣長的話，厲中河暗暗驚心，難道，自己到了清河鎮之後，就要成爲孤家寡人了麼？難道就要成爲光桿司令了麼、難道自己真的要寸步難行了麼？
謝天成道：“戴詠華走的這一招棋，真的很高明，你在清河鎮，如果幹出了成績，所有的功勞全都是韋長天的，因爲他纔是清河鎮最高領導者！如果工作上捅出了簍子，那麼，所有的責任他都可以推到你的身上！”
“謝叔，難道你在給我施加壓力麼？”厲中河故意在臉上裝出一抹輕描淡寫地笑容。
謝天成正色道：“年輕人嘛，承受一些壓力是正常的，你這麼年輕就擔任了清河鎮的代鎮長，無論在工作經驗上還是在自身能力上，都需要有一個積累的過程，而你沒有！所以，你必須摸着石頭過河，儘量避免不必要的失誤！我在縣裡儘量爲你撐着一些事。”
“謝叔，我記下了。”厲中河道。
謝天成道：“韋長天這個人，我是清楚的，以前在團市委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人，他爲人很和氣，但卻心狠手辣，很會推脫責任，也很會拿捏人心！你要小心……”
“謝叔，韋長天比我大了近二十歲，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在工作上，我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跟他搞好關係，如果他不依不饒的話，我也會隨時亮劍！”厲中河道。
謝天成點點頭：“中河，你知道我最欣賞你哪一點麼？就是你這種不甘心忍受別人欺負的性子！再往前推十幾年，我也和你一樣！你到了清河鎮之後，放手去幹吧，只要不是違反原則性的問題，我都會爲你兜着！”
不等厲中河說話，謝天成又道：“呵呵，剛剛二十三歲啊，放眼整個林海省，二十三歲的鎮長，好像還沒有出現過！”
厲中河笑道：“嗯，是啊，二十三歲的鎮長沒有出現過，但是，二十五歲的市長卻出現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整個林海省，三十歲以下的廳級幹部一共有兩位，一位是二十八歲，一位是二十五歲。”
謝天成的臉上總算露出了笑容，道：“看來，你對自己以未來還是充滿了信心的，是麼？”
“那當然了。”厲中河笑道，他的臉上依然涌動着或多或少的稚氣，真的還很年輕啊！
謝天成道：“有信心是好事，但是，在信心充足的同時，還要把各方面的因素估計充分了！”
厲中河道：“謝叔，你就放心吧，我連戴詠華都不怕，我還怕他韋長天？戴強強怎麼樣，他很牛啊，不照樣被戴詠華親手送進監獄裡麼！他韋長天如果真的專權獨斷的話，我會採取措施的。”
謝天成笑了：“晚上到我那兒吃飯吧，你嫂子從市裡回來了。”
“好。”厲中河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叫上呂青，你們兩個一塊去。”謝天成道。
厲中河一怔，笑道：“那當然啦，她除了到你那兒蹭飯，好像也沒有其他的地方可去。”
謝天成微微一怔，道：“中河啊，呂青是一個不錯的孩子，她對你真的不錯，你呢，你總得有所表示一下吧。”
“那當然了，能跟謝叔您幹工作的，難道能差得了麼？”厲中河儘量以一種輕鬆的口吻說道。
“厲中河，你甭跟我揣着明白裝糊塗！”謝天成臉一沉，道：“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我希望聽到實話！”
厲中河不由得一陣好笑，這尼瑪是哪跟哪啊，這謝大人的談話話題轉變得可真是快啊，本來主要是來談清河鎮那邊的情況的，一下子又談到了俺老厲的個人問題上，真他馬讓人鬧心！
不過，厲中河自然不會因爲謝天成的這個問題要卡殼，吐出一口煙霧，笑道：“謝叔啊，像我這種高學歷、高智商、高個子的‘三高人士’，您就不要操心啦，我要找女朋友，絕對不需要媒人！那多丟人啊！”
謝天成一時間哭笑不得，這小子絕對屬於太極高手！
“中河，呂青是真的喜歡你！你甭跟我打馬虎眼！”謝天成索性把話挑明瞭：“我知道你喜歡桃花溝的史懷英，但我要告訴你，史懷英不適合你！”
哇靠，縣太爺難道要干涉俺老厲的私人問題？厲中河暗暗吃驚。
“謝叔，我覺得呂青真的是一個很優秀的女孩子。”厲中河坦誠地道：“可是，呂青的父母，還有她的舅舅，都是高官，而我，只不過是一個普通老百姓的兒子，哎，高攀不起啊！找對象這樣的事，我覺得還是打一個門當戶對的好！”
“中河，你還年輕，很多事都沒有經歷過！”謝天成道：“今天晚上你到我那兒吃飯，我跟你們聊聊這個問題……”
“謝叔！”厲中河打斷了謝天成的話題，道：“我覺得，這個問題，還是由我和呂青來談談吧，好麼？我，我，我現在還是以工作爲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