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把顧北帶回了家, 一路上顧北不說話看着窗外掠過的陌生又熟悉的風景。“他還是沒有聽見我想說的那句‘我愛你’,我也沒來得及告訴他‘我懷孕了’,他還是恨我的……”顧北想着剛剛發生的事情, 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種窒息感仍舊環繞着她。
“今晚先住在這裡吧, 如果明天你還想住酒店再去訂房間, 好嗎?”吳天和顧北下了車, 進門之前他對顧北說。
“嗯。”顧北點點頭。
只是剛一轉身,顧北眩暈的無法邁開步子,整個人歪的差點倒在地上, 還好吳天反應及時拉住了她。
“謝謝。”顧北有氣無力的聲音讓吳天心裡一緊,他沒有徵得顧北的同意就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裡。
“吳天, 你放我下來, 我自己可以。”顧北說。
“你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 現在還是特殊時期,我是個救死扶傷的醫生, 正在做該做的事,你可以忽略我的性別。”
吳天將顧北還是安頓在她之前住過的那間屋子裡,只是他們的行李還在向南的車上,所以他給顧北找了一件自己的大衛衣讓她換上。
雖說那衛衣大的她當裙子穿都沒問題,但是換好衣服的她還是乖乖的上了牀, 把自己藏在了被子下面。
“顧北, 我可以進來嗎?”吳天敲敲門說。
“進來吧。”
“要不要嘗一嘗吳氏甜品啊, 果仁牛奶燕麥粥!”
他還沒走近, 奶香四溢的味道就飄到了顧北的鼻子裡, 多麼香甜的味道只可惜顧北無福消受,從她聞到味道的那一刻起嘔吐就沒停止過。
胃裡早已一貧如洗的她艱難的從洗手間裡走了出來, 吳天手裡的那碗粥已經消失了,只有牀頭櫃上放着一杯白水。
“看來今天晚上你只能先喝一點兒糖水了,喝完了早點兒休息,別想那麼多。”吳天把水遞給顧北,走了出去。
這一天從早到晚的行程對於普通人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何況是一個懷有身孕並且體重只有八十幾斤的女人。顧北喝完水還來不及梳理她和向南之間的事情就睡了過去。
“把你身上所有的錢交出來,要不然別怪我們幾個不客氣。”一個膀大腰圓,滿臉絡腮鬍子的男人用粗暴的口氣對顧北說。
另一個身形瘦高,尖下巴鷹鉤鼻的男人從後面抓住了顧北的手,她掙扎着想逃離卻被對面的男人一腳踹倒在地上。那一腳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小腹上,劇烈的疼痛感讓顧北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肚子裡現在有一個小生命,她雙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哀求那兩個人,對他們說:“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一雙大手搖着她的肩膀,直到把她從夢中搖醒。
面前的向南眼睛瞪的溜圓,他直直的看着顧北蒼白的臉,用低音提琴般的嗓音又問了一遍說:“你再說一遍,不要傷害什麼?”
“我的孩子,我……懷孕了。”顧北現在才懂什麼叫擇日不如撞日,原來該發生的事情從來都不用刻意尋找機會,一個夢的功夫她就將這個秘密賣給了向南。
是這個消息過於震撼嗎?向南鬆開了抓着顧北的手,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只是那緊握的拳頭讓顧北感到不安。
“這個孩子不能生下來……”向南的聲音雖然小,可是顧北卻聽的清楚,他不要這個孩子,向南……不要這個孩子。
顧北低着頭,被子裡的手輕輕的摸着肚子,憋着眼眶裡的淚問向南:“可以告訴我爲什麼嗎?”
“我有家。”向南背對着顧北站了起來。
“如果我堅持生下來呢。”
向南動了動身體但還是背對着顧北,用帶着戲虐的聲音問她:“顧北,你憑什麼認爲我會期待和仇人的女兒有孩子?”
“憑着我站在原地等了你十年,憑着你說過只要是我說的你就相信,憑着……我愛你……”顧北淡然的聲音,在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卻是那麼的用力,她試圖挽回什麼。可惜,向南依舊沒有回頭。只是,他的背沒有剛纔那麼挺拔,聲音沒有剛纔那般無所謂,甚至帶着些許的鼻音說:“夠了,顧北。都過去了,馬上就要跨年了,我希望一切結束在今年。”
他,又離開了。
爲什麼每次留在原地的都是顧北,爲什麼每次她只能仰望、期待、最後落空,爲什麼這次她勇敢的選擇了向南,但又好像遲了……她蓋着被子想重新回到剛剛的夢裡,這一次她不會再哀求,反正沒有人在乎這個孩子,就當它從來不曾存在吧。
吳天半推開門,看着顧北在牀上反反覆覆的翻身,他故意咳嗽了兩聲,顧北不動了,只是還閉着眼假裝睡着了。
“算了吧,夢醒了是回不去的。”吳天推開門走到了顧北身邊。
“吳天,你有的時候真的很討厭。”顧北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可能是起的太猛,她的胃嬌慣的又承受不住那樣的速度折騰了起來。
“怎麼會反應的這麼嚴重!”吳天看不下去只好在後面輕輕給顧北拍了拍背。
顧北擦了擦嘴說:“沒關係,吐不了多久了。”說完她嘴角浮現一抹勉強的笑容。
“向南不打算要這個孩子?”吳天的語氣裡掩飾不住的驚訝。
顧北繼續笑着說:“也許他的決定是對的,如果生下這個孩子我要該怎麼和它解釋這一切,與其到時候進退無門不如現在一了百了。”
“可是,你們……”
“吳天,謝謝你,這也許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顧北坐在靠窗的搖椅上,一個下午除了打過一個電話什麼也沒做,她的手一直放在小腹上一刻也沒離開過,心裡不停的說着:“對不起。”
她確定每一個人說過的話,肚子裡的孩子都能聽的懂,否則她不會從向南離開以後肚子就開始隱隱作痛。它知道這裡沒有人歡迎它,它知道它連來這個世界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了,而她只能不斷的重複着:“對不起……對不起……”
“向南,你會不會做的太過了。”
顧北在房間裡聽見客廳裡傳來吳天的聲音,她從來沒有聽見他這麼大聲說過話。顧北拉開門看見吳天在客廳裡原地旋轉,臉漲的通紅。
“怎麼了?”她問他。
“沒什麼,你先進去休息吧。”吳天對她說。
“是向南有什麼安排嗎?”
“他……我現在就去找他問一問,是不是自己在外面亂看醫生吃錯藥了。”吳天激動的拿起外套準備去找向南,顧北拉住了他。
“你說吧,我沒事,真的。”顧北看起來的確已經沒事了,她的臉上又浮現了那種淡淡然的神情。
“向南晚上約你和我吃飯……”
“好啊。”
“和顧雪一起。”
“嗯,我猜到了。幾點鐘?我要不要換件像樣一點的衣服,剛好,你穿好衣服陪我去商場裡買件新的吧。”
顧北拉着吳天去最近的商場裡逛了一圈,買了一件大紅色的長裙。因爲價格昂貴顧北幾乎不在這種商場裡買衣服,因爲討厭紅色她的衣櫥裡從來沒有過這種顏色。
她挽着吳天的胳膊準時出現在餐廳裡,雪白的肌膚配上火紅的顏色,大裙襬在她走動間變成了燃燒的火焰,點亮了餐廳裡每一個人的眼光。
一雙嬌俏的黑色及踝高跟鞋撞擊在大廳裡像一支跳動的音符,買這雙鞋的時候吳天還苦口婆心的勸阻顧北說:“孕婦不能穿高跟鞋,尤其是在懷孕初期。”顧北穿上那雙鞋就沒打算脫下來,直接撕掉了標籤對吳天說:“就讓我任性一回。”
兩個人挽着胳膊走到約定好的餐桌,因爲是西餐所以向南和顧雪已經面對面坐在那。顧北剛要坐到顧雪身邊,吳天快她一步拉開了向南身邊的椅子,示意她坐在那裡。
“兩個大男人坐在一邊實在太奇怪了,顧雪不介意我坐在旁邊吧?”
還沒等顧雪回答,吳天就笑着坐了下去。只是向南從看見顧北開始就黑着一張臉盯着她的鞋看。
“吳天,她怎麼穿高跟鞋?”向南問吳天。
“有什麼關係嗎?”
吳天的一個反問讓向南沒了聲音,兩個男人沉默了,氣氛瞬間降至冰點。顧北本來也不是一個會調節氣氛的人,而且餐點還沒上來,她只能不停的喝着面前的水。
終於顧雪忍不住的開了口說:“姐,以前都沒見你穿過紅色的衣服啊。我記得你不喜歡紅色啊,你不是老說紅色太悲傷嗎?”
“喜歡是會變的,也許是年齡大了,越來越喜歡鮮亮的顏色。”顧北笑着說。
“是嗎?我倒覺得紅色很襯你的膚色啊,而且這樣看上去也熱鬧多了。”吳天在旁邊插了一嘴。
“老公,我喜歡紅色,明天我也買一個姐姐那樣的裙子穿好不好?”顧雪撒嬌的問向南。
“你喜歡就買。”
“嗯,姐明天陪我去你買裙子的那家店好不好?”顧雪問。
“明天……恐怕不行,我訂了明天一早飛回去的機票。”顧北說。
“明天?”顧北十分肯定向南和吳天是有血緣的兄弟,兩個人異口同聲的連語調都一樣。
“嗯,明天早上八點鐘的航班。”
“你……”
“您好,這是各位的餐點。”waiter彬彬有禮的打斷了向南的話。
血淋淋的牛排帶着濃重的味道刺激着顧北的胃,她無所謂一般的第一個拿起刀叉笑着說:“開動吧!”
每在牛排上劃下一刀顧北的胃就跟着翻動一下,她一點點的切着肉一點點的忍着吐。
“waiter!”吳天叫來了服務員說:“再加一分蔬菜沙拉,不要沙拉醬。”
“你吃這麼素?”顧雪問吳天。
“健康!”吳天看着顧北說。
“姐,你怎麼光切不吃啊?這的牛排很出名的。”
顧北笑着塞進去一小口牛肉,帶着血絲的牛肉被她整個吞了下去。她想喝口水壓一壓,手還沒碰到杯子嚥下去的牛肉好像又要完好的回到了空腔裡,她快步走到洗手間對着洗手池想吐卻吐不出來,只能掏心掏肺的乾嘔。還好餐廳裡放着音樂聽不見洗手間的她翻江倒海的聲音。
“你沒事吧?”
顧北迴頭看見向南就站在離自己一米的地方,她搖着頭衝了衝嘴說:“你瘋了,這是女廁所。”
“我……就是想告訴你,我現在有家有老婆,不需要外面的女人折騰自己給我生孩子。”
向南軟下來的聲音恰恰是穿透顧北心臟的溫柔刀。
“外面的女人……向南,你放心,新的一年所有的一切都會是新的。”顧北推開了門口的他,穿過大廳,走到外面,坐上一輛出租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