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方芳正嚷嚷着上前阻攔,被程隊長一把拉住了,“方芳,你媽媽可能得了一種傳染病,我們正送她去醫院,她會得到最好的治療”,程隊長拍了拍方芳的肩,“凌燕,放你幾天假,你的任務,就是照顧好方芳的情緒,沒事不要亂跑,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凌燕和方芳坐在一家麪館裡,兩碗熱氣騰騰的麪條擺在二人面前,兩人卻各懷心事的低着頭,偶爾挑上幾根送到嘴裡。
在凌燕的映像中,程隊長一向是頭腦冷靜,膽色過人,哪怕在最危急的關頭,依舊能談笑自若……而剛纔的一番表演卻可以用拙劣來形容,且不說漏洞百出,至少他和以前的程隊長確是判若兩人。
程隊長見到方芳母親問的第一句話是,她從哪裡來。
很顯然,程隊長是知道某些真相而有意隱瞞,後面的搪塞便是順理成章。
若真如程隊長所說,方芳母親是得了某種傳染病,那**顯然不會棄西城鎮衆多患者而不顧,若不是傳染病……
凌燕隱約覺得整個事件的大網已經擴張到了連雲市公安局,而凌燕深陷其中,卻找不出任何的突破口。
“凌燕姐,想什麼呢?”,方芳終於開口了。
“沒什麼,快吃吧”,說着,凌燕凌燕將一大口面塞進嘴裡。
夜深,二人躺在凌燕的宿舍裡,仰着頭,卻沒有人睡着。
“凌燕姐,睡了麼?”,方芳問。
“睡了”
“切,睡了還能說話”,方芳笑了笑。
“方芳,等學校開學了,你回青萍去好好上課,你媽媽這裡有我呢”,事實上,凌燕忽然覺得這個工作了兩年的公安局變得陌生了,包括程隊長,甚至包括自己的宿舍……
她隱約覺得這個公安局已經不再安全,以後的路兇吉未卜,怕是會連累方芳,於是想找個託詞將她送走。
凌燕正想着,門外響起了幾聲細碎的腳步聲,外面的人似乎在故意放緩腳步,害怕打擾了熟睡中的二人。
方芳用被子捂着臉,大氣不敢出。
凌燕從牀頭抽屜中掏出一隻精巧的六四手槍握在身後,輕輕走到門前,猛的將門拉開,發現居然是程隊長直愣愣的站在門口。
程隊長對凌燕的舉動一時間反應不及,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凌燕連連上前攙扶。
“程隊,這麼晚了,您這是?”,凌燕問。
“噢……我隨便看看,方芳在你這兒住的還習慣吧?照顧好方芳,這是你的任務,沒事不要亂跑,去睡吧……”,程隊長說完便轉身離開。
程隊長的搪塞顯然不能讓凌燕滿意。
雖說從回局裡到現在,程隊長和自己只有短短几句交流,凌燕卻覺得自己和以前那個如長輩,如老師般對自己諄諄教導的程隊長之間隔起了一堵厚厚的牆……
凌燕默默回到牀上,雙手放在頭下,沒有說話。
“怎麼了,凌燕姐?”,方芳問。
“沒什麼,是程隊長……對了,明天想去醫院看看你媽媽嗎?”,凌燕問。
“當然想……不過樓下好像有不少警員巡邏,要是被程隊長知道了,你不就慘了?”,方芳有些無奈。
“我自有辦法……”,凌燕說。
“什麼辦法?”,方芳追問道。
“睡覺,明天就知道了……”,凌燕故作神秘,說完,便閉上眼。
次日凌晨,天邊才露出一絲微微的紅色,凌燕便將熟睡中的方芳叫了起來。
簡單的洗漱完畢後,凌燕便拉着睡眼惺忪的方芳出了門。
二人順着樓梯來到樓層中間的拐角處,卻沒有繼續往下,而是悄悄溜進了衛生間。
凌燕反鎖上衛生間的門,拉開窗,方芳一下子明白了凌燕的意圖,“凌燕姐,你還有這一手呢”,方芳笑了笑。
初來局裡上班的凌燕,天天只有無聊的學習和打雜工作,加上局裡管理嚴格,晚上早早便嚴禁新警員外出走動,一向好動的凌燕耐不住寂寞,便向師哥師姐學到了這一手,每每玩到深夜才溜回宿舍,第二天只得乖乖的站在程隊長面前被劈頭蓋臉的訓上一通。
兩年的工作,凌燕漸漸的成熟了,加上工作繁忙,以前這些幼稚而有趣的經歷漸漸在凌燕的腦子裡淡忘了,沒想到今天卻派上了用場。
翻出窗外,一腳剛好踩到院牆的頂部,輕輕一躍,便是警局以外的天地,二人如釋重負般長出一口氣。
天空已經完全呈現出白亮的色彩,卻有些陰沉,二人匆匆吃了些早點便徑直來到連雲市人民醫院。
院裡雖然人頭攢動,各科醫生護士端着藥盤左右穿行,但緊張和忙碌中卻看不出與平時有任何的異樣。
二人來到住院部,值夜班的護士正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清早的住院部格外安靜,凌燕伸手拍了拍桌子,年輕女護士一個激靈擡起頭,揉了揉眼,愣愣的看了看二人。
凌燕向護士打聽方芳母親的情況,護士卻接連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凌燕遲疑了幾秒,從口袋裡掏出警官證放在前臺小姐面前,“我是這個案件的小組成員,程隊長你應該認識吧”,凌燕說,“程隊派我來突擊查看病人的情況”
女護士愣了愣,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凌燕不由分說,猛拍一下桌子,旁邊幾個護士也驚得擡起頭,紛紛朝這邊望了望。
“病房裡有危重病人,還敢睡得這麼香?現在又拒絕配合公安部門工作,看來我只有回去如實彙報了”,凌燕大聲說完,轉身準備離開。
其實凌燕也清楚值夜班護士的辛苦,只是出於無奈,纔對女護士大吼大叫。
“等等”,女護士有些委屈,“我告訴你們地方就是,要去,你們自己去……我,這兒還忙”
女護士的話有些吞吐,二人也顧不上這麼多,凌燕掏出筆和紙,仔細記錄下方芳母親所在房間的位置,拉上方芳便轉身離去。
到現在,凌燕至少可以斷定,程隊長所說方芳母親患傳染病的說法是在敷衍和推脫,若是有嚴重的傳染病,且不說市衛生局會大力開展應急措施,至少醫院裡會忙的不可開交。
二人沿着凌燕記下的位置,摸索着向前,漸漸發現腳下的樓道愈發的荒僻,兩旁甚至有些剛剛建成,散發着油漆氣味而從未使用過的病房,病人或者護士顯然是不會出現在這裡。
新建的樓道內還未安裝路燈,只有些許昏暗的光線透過樓道兩頭的窗子照了進來,凌燕索性拿出手機,二人藉着屏幕微弱的光線緩緩向前。
腳步聲清晰的迴盪在空蕩蕩的樓道內,這讓凌燕隱約想起了賓館地下通道里的情景,凌燕不由的握緊了方芳的手。
“會不會是那個護士說錯了地方?”,方芳的聲音有些顫抖。
凌燕沒有回答,事實上她都沒有聽見方芳的聲音,耳朵裡只是迴盪着自己的心跳聲。
走到樓道末端的岔道口,二人發覺右邊一扇虛掩着的木頭門縫裡透出些許光亮。
二人走上前,凌燕伸手輕輕拉開木門,一股濃烈的藥水味令二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光線有些暗淡,凌燕揉了揉眼,房間四處碼放着各式的實驗器具,盛放器具的木架顯然不夠用,有些玻璃器皿便直接堆放在了地上。
二人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怕是會一腳踩到身旁的器物。
狹窄的空間裡,除了二人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
一種壓迫感讓凌燕極爲不適,好動的凌燕從小就害怕呆在陌生的狹小的空間裡。
空間似乎越來越小,凌燕感覺渾身上下都被莫名的壓迫着喘不過氣來,頭快要炸了……
凌燕使勁搖了搖頭,深吸兩口氣,腦子裡稍稍清醒了些。
房間雖然狹窄,但裡面的空間卻極其曲折且不斷往內延伸,如同躲避在醫院角落裡的一個洞穴。
走到一個拐角處,一扇半透明的玻璃門擋住了二人的去路,凌燕輕輕推開門,剎那間,二人屏住了呼吸……
方芳的母親正躺在一個巨大的玻璃容器內,類似剛出生嬰兒的育嬰箱,只是要大上許多。
整個容器沒有任何與外界連接的儀器,包括方芳母親身上也沒插上各式各樣的輸液管,只是在容器的一端,放着一個類似生物實驗用的培養皿,裡面均勻的撒着些許黑色粉末。
方芳的母親靜靜的躺在容器裡,面容平靜而安詳,連衣物都還是送來時的穿着。
僅能從胸前輕微的起伏判斷方芳的母親依然還有氣息。
二人互相看了看對方,卻沒能從對方的臉上找到些許安慰,剩下的只有驚詫和恐懼……
忽然間,凌燕的似乎感覺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
凌燕像是觸電似的猛的轉過身,一個身着白大褂,臉上被一個巨大的口罩捂的嚴嚴實實的醫師模樣的人,直直的站在二人的身後。
凌燕和方芳互相看了一眼,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們的到來。
醫師似乎也愣住了。
自從凌燕轉過身,他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凌燕的眼睛。
醫師緩緩伸出手,輕輕摘下了口罩。
這次,是凌燕愣住了。
何浩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