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再度醒來時,麪包車竟然已經進入了西城鎮內,停在了一處路小型超市的門口,司機卻已不知去向,中途不知不覺睡着的二人感到格外慶幸。
這輛麪包車看上去應該是這家超市的貨運車,但這次爲何又會空手而歸?
凌燕正想着,方芳插道,“這裡離我們家還挺遠的,要不咱們先上超市買點東西填飽肚子再說?”
顛簸了一整天,凌燕也早已是飢腸轆轆,便一口答應了。
二人進到店內,店裡比起店外稍顯簡陋的外觀,算得上是頗具規模,各類食品琳琅滿目,甚至玻璃箱中還有鮮活的水鮮,只是因爲水質渾濁,裡面的魚蝦死了不少,水箱四周瀰漫着一股腥臭味。
凌燕胃裡一陣噁心,捂着嘴,連連向後退去。
二人轉而來到休閒食品區域,凌燕隨手拿起一袋餅乾,拍了拍包裝袋上的灰塵,仔細看了看生產日期,發現早已過了保質期很長一段時間……
方芳胡亂在儲物架上翻了翻,發現這裡的東西多半都已在保質期外,不少麪包上已有零星的黴斑。
“老闆!”,方芳對眼前的情形忍無可忍,大聲叫道。
沒有人回答,空蕩蕩的超市裡,方芳的叫喊聲迴盪了很久,才慢慢平息。
二人在超市的各個角落轉了轉,始終沒有一個人影,收銀臺的電腦上落滿了不少的灰塵,像是很久沒有再使用過。
二人詫異的望着對方,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管他呢,咱們在這裡找一些還在保質期內的食物,拆開吃了再說,要是等我們吃完了,老闆還沒來,那就別怪我們囉……”,方芳笑着伸出兩隻手,做無奈狀。
凌燕本想勸阻,話還沒出,方芳便拆開一袋餅乾,狼吞虎嚥起來。
肚子裡咕咕作響的凌燕經不住誘惑,找來了不少袋裝食物和礦泉水,兩個人坐在儲物架下方,大吃特吃起來。
昏暗的日光燈下,一個黑色的陰影慢慢浮現了出來……
由遠而近,慢慢朝着二人靠攏。
凌燕察覺到了附近的響動,沒有擡頭,只是停下了手裡的食物。
方芳轉頭髮現凌燕異常的表情,含着滿嘴的餅乾,緩緩擡起頭。
“啊……”,方芳猛的站起身,餅乾和水撒了一地。
揹着燈光,一個高大的黑影悄無聲息出現在二人面前。
方芳揉了揉眼,看清黑影原來是剛纔被她狠罵一頓的麪包車司機,亦或是這家超市的主人,這才長出一口氣,嚥了咽嘴裡的餅乾,“放心,錢不會少你的,你……不會把我們當小偷報警了吧,我身邊這位可是……”,方芳還沒說完,便被凌燕拉了拉衣角。
面前的司機和剛纔一樣,眼神直直的望着二人,卻沒有任何反應。
凌燕有些有些不好意思的從口袋裡掏出錢遞了上去,司機沒有伸手去接,只是稍稍停頓了幾秒,便轉過身緩緩向前走去。
方芳驚訝的張大了嘴,轉頭望了望凌燕。
從上車開始,凌燕的目光便沒有離開過司機……
顯然,司機的舉動,不像一個正常人。
甚至說,不太像一個“人”的舉動……
凌燕正想着,司機的腳步忽然停住了,緩緩轉過身,徑直朝着二人衝了過來。
方芳似乎被嚇傻了,腳下像是被灌了鉛似的,站在原地沒敢挪動半步。
凌燕沒多想,拉起方芳,在儲物架間橫衝直撞,一路奪門而逃……
或許是中途被二人撞掉的食品罐頭阻擋了司機的步伐,凌燕和方芳跑出很遠後纔敢回頭,發覺司機並沒有追上來,這才停下腳步,彎下腰,大口的喘着粗氣……
幾塊餅乾下肚,兩個人的體力有所恢復,趁着天邊還有一絲微紅的光亮,兩人徒步朝着方芳家裡進發。
一路上,凌燕低着頭,默默無語,“凌燕姐,他估計就是個精神病人,你一個大警官,不會真把你給嚇着了吧……”,方芳笑道。
“不對……,若司機只是患有某種精神疾患,爲何不會被人察覺,還會放任他去開車?”,凌燕臉上掛着些嚴肅。
方芳一時無言以對,只得點了點頭。
落日的最後一絲紅暈也悄然的鑽進了雲朵裡,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各處房屋也逐漸亮起了燈光,頗有小鎮夜晚獨有的安詳氣息。
凌燕卻總覺得眼前這幅景象有些說不出的熟悉。
星星點點的燈火,如同螢火蟲般閃爍,沒有丁點兒聲音。
偌大的小鎮,沒有一個行人,各種商店,餐館均大門緊閉,一切似乎都進入了沉睡狀態。
這讓她想到了山裡那個奇怪的村莊……
“啊”,凌燕想着,輕輕叫了出來,一股涼意直竄全身,不覺的抱緊了胳膊。
“凌燕姐,你怎麼了?……”,方芳話沒說完,二人的正前方忽然亮了起來,凌燕回過頭,一輛車燈大開的黑色轎車飛快的駛來。
二人慌忙躲閃,轎車從二人面前飛馳而過。
巨大的轟鳴聲似乎喚醒了整個小鎮。
準確的說,是喚醒了小鎮裡的人……
一時間,樓房,商店,餐館裡的人蜂擁而出,將剛纔的黑色轎車圍的水泄不通,齊刷刷的用手使勁捶打着汽車的玻璃,爭搶着去拉車門的把手,有的甚至跳上車頂,用腳猛踹車前的擋風玻璃。
凌燕和方芳躲到一棵大樹後,望着眼前的情景,大氣不敢出。
黑色轎車沒有因爲人羣的圍攻而放慢腳步,或者說司機似乎根本沒有理會人羣的存在,而是開足馬力,從人羣中徑直衝了出去……
人羣在黑色轎車的衝擊下,如同炸裂一般,紛紛向外倒去,幾個受傷的男女躺在地上,發出低沉的哀叫,其餘人則站起身,默默的朝着自己的住處走去,沒有一個人理會尚在地上**的傷者。
凌燕沒多想,快步跑向受傷者躺倒的地方,方芳也連連跟了上來。
來到一個傷者近前,凌燕蹲下身,細細查看一番,發現傷勢並不嚴重,正準備掏出掏出紙巾去處理傷口,方芳卻死死的拉住了凌燕的衣角。
凌燕轉頭朝方芳望了望,方芳嘴脣顫抖着似乎想要說什麼,眼睛直直的瞪着凌燕的另一邊。
凌燕回過頭,剛纔各自往回走的人羣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眼睛齊刷刷的盯着二人,像是猛獸捕獵前,對獵物最後的窺探。
“啊”,方芳正要叫出聲,卻被凌燕一把捂住了嘴。
凌燕轉而低下頭,一手悄悄握住方芳的胳膊,對方芳使了個眼色,兩人猛的站起身,朝一旁奪路而逃。
途中,凌燕壯着膽子不時回頭望了望,發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盯着自己,似乎對一旁的方芳並無興趣。
身後的人羣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氣,無論凌燕和方芳如何拼命,始終無法擺脫人羣的追趕……
正當二人就要精疲力盡時,一輛出租車對着人羣駛了過來。
二人趁着車前刺眼的燈光,迅速向一旁躲閃,人羣卻在此時放棄了對二人的窮追不捨。
確切的說,是找到了新的目標。
剛纔的一幕,又原原本本的發生在了這輛出租車身上。
凌燕和方芳沒敢再去理會這些,埋頭大步向着方芳家裡走去。
身後人羣的叫喊聲漸行漸遠,二人終於稍稍放緩了步伐,相互挽着胳膊,各懷心事的低着頭,默然無語。
凌燕發覺了身邊的輕微的抽泣聲,“你媽媽會沒事的,回家吧,回到家一切都會好起來”,凌燕看出了方芳的心思,伸抹了抹方芳眼角的淚痕。
凌燕當然不知道方芳的媽媽究竟情況如何。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句安慰的話是如何從嘴裡蹦出來的。
她比方芳還要緊張,這裡甚至於比那個山村還要令她感到不安,山村的遭遇雖然離奇,但一切恐怖事物似乎都只存在於暗處,會讓人感到窒息。
但現在,一切都那麼明朗,令人絕望的明朗。
更重要的是,現在身邊沒有了江海洋,王躍,李晨星……甚至那個差點致她於死地的李憂,也變的有些可愛起來。
至少,他還是個正常人。
“林峰,我恨你……”,凌燕想着,將頭望向一旁,眼裡閃出些淚花。
不知不覺,身後的人羣早已望不見蹤影,世界又陷入了沉寂。
方芳的家門卻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二人眼前。
標準小鎮格局的兩層小樓,房前的圍欄裡,種了幾株茂盛的海棠,只是在這夜色下,本就深褐色的海棠和夜色融爲一體,顯得有些詭異。
方芳走上前敲了敲門,對着屋內叫喊了兩聲,均無人應答,方芳掏出鑰匙打開門,熟練的按動房間電燈開關,刺眼的燈光讓久在黑暗裡的二人有些不適,不由得伸手擋了擋。
終於聞到了家的氣息。
方芳關上門,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似乎再也沒有力氣挪動一下身體,“凌燕姐,坐啊”,方芳懶懶的說道。
凌燕環顧了一下四周,自從進入那個奇怪的賓館,到現在來到方芳的家,經歷了一連串的艱險,也擺脫了不少的困境。
但凌燕始終有一種在原地打轉的感覺。
如同關在籠中的松鼠,飛快的奔跑着,卻始終沒有擺脫鐵籠的束縛……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本想着送完方芳便離開的凌燕,不得不在方芳家留宿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