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凌燕昨晚也不知幾點才勉強入睡，次日早上和方芳一道都起得有些晚。
兩人匆忙洗漱完，胡亂啃了兩口早餐，算是踩着上班的鈴聲進到局裡。
一進辦公室，各同事都已早早開始低頭忙活手裡的事兒，氣氛格外安靜。
凌燕和方芳有些尷尬，吐着舌頭，輕手輕腳地朝自己的辦公桌走去。剛到周妍辦公桌旁邊時，凌燕卻被周妍拉了下衣角，“喂”，周妍嘟了嘟嘴，朝程隊長的方向指了指。
“怎麼了？”，凌燕輕聲問。
“程隊長找你……”，周妍回答。
一段時間以來，凌燕一直有些害怕看到程隊長的目光，以前那雙堅毅，充滿安全感的眼睛，現在好似背後隱藏着無數的秘密，讓人害怕而捉摸不透……
但這樣下去顯然不是辦法。
該面對的，終歸是要去面對，逃避永遠不是最好的選擇。
凌燕深吸一口氣，朝程隊長的辦公室走去。
程隊長的辦公室只是用玻璃隔出的一小間房，裡面的情形一覽無餘，凌燕發現程隊長始終沒擡頭，隨即推門而入，徑直站在程隊長辦公桌前沒有說話。
“凌燕，坐！”，程隊長餘光發覺凌燕已經站在面前，隨即擡起頭，笑着說道。
凌燕緩緩坐下，表情有些嚴肅。
半晌，辦公室裡沒有人說話，兩人似乎都在醞釀着如何開口，氣氛有些尷尬。
“方芳的情緒還好吧？”，程隊長輕聲說道，“我相信不久的將來，她們能夠母女重逢”
程隊長說着，吸了口煙，將頭望向窗外。
程隊長的話讓凌燕有些捉摸不透。
“她還好……”，凌燕輕聲說道。
“凌燕，你休假的那段時間，我知道你經歷了很多事情，我也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對我說，但是你必須把這些話嚥到肚子裡”，程隊長嚴肅的說，“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能向第二個人說起，凌燕，你應該知道警隊的紀律”
程隊長又吸了口煙，“還記得你剛來警局的時候麼，還像個頑皮搗蛋的孩子，淨給我惹麻煩……”，程隊長笑了笑，“這兩年你成熟多了，也懂事多了。凌燕，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工作，照顧好方芳，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
凌燕似乎回憶起當年的一幕幕，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笑容。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一切的……”，程隊長說着，又望向窗外。
凌燕聽得一知半解，隨即站起身，收起臉上的笑容，“我去忙了”
程隊點了點頭。
凌燕走出辦公室，悄悄回頭望了一眼，發現程隊長也正望着自己，凌燕有些尷尬的趕緊回過頭。
凌燕對程隊長的話將信將疑，一路低着頭，思索着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其間不斷有同事朝凌燕使着眼色，想打聽兩人究竟說了什麼，凌燕卻沒有理會，只是徑直坐到自己的辦公桌旁默默幹起了手裡的活兒。
衆人都看得出凌燕手頭的忙碌本是在僞裝，恰好暴露了她的心神不定，想上前詢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凌燕姐，你怎麼了？”，方芳沒有想太多，張口問道。
“哦，沒什麼”，凌燕笑了笑，“交給你的事辦完了沒？”
“哦，還沒呢……”，方芳回答。
“快，去忙吧，等下我要檢查”，凌燕說……
一連好幾天，凌燕都有些心神不寧，工作也有些心不在焉，凌燕似乎覺得自己的內心快被掰成了兩瓣，一面思考着程隊長的這些所作所爲，一面卻又想着程隊當年對自己的諄諄教導，想着他堅毅果敢的眼神，想着他永遠充滿自信，讓人放心微笑……實在很難與錄像中，地下通道里那個在昏睡旅客面前笑着抽菸的形象畫上等號，凌燕有些頭疼……
一晚，凌燕獨自一人坐在警局宿舍樓下的長凳上，吹着清涼的風，腦子裡漫無目的的思索着，忽然間，凌燕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個白色建築物的最頂層，正是警局的檔案室。
原本去檔案室查閱卷宗的想法早在凌燕的計劃當中，只是這段時間，出乎意料的事情接踵而至，打亂了凌燕原本的計劃，想到這，凌燕立馬起身，朝檔案室走去。
凌燕現在倒也沒指望卷宗裡會有什麼大的收穫，只是本能的想去看一看，想去看看自己來到警局前，警局還曾經歷過哪些自己不曾知道的驚天動地的大案……
夜晚的警局顯得格外的靜謐，沒什麼大的案件時，警員們都已早早下班回家，辦公大樓裡只剩下零星的窗子還透着亮光。
而檔案室卻是個特例，不論上班休假，每晚都是燈火通明。
管理檔案室的是個年過六十的老警員，子女全在外地打工，自己一人孤苦伶仃，家裡離警局路途遙遠，早些年警局在檔案室裡隔出了一個小的房間，作爲她在臨時的處所。兩年前警局修建了新的宿舍，老警員卻在檔案室住的習慣了，不肯再往別處挪動，便在檔案室裡一直住到了今天。
檔案室白色的牆壁在月光下顯得有些灰濛濛，整個世界像是被照進了黑白照片裡，只剩下了黑白和明暗的光影。
又在胡思亂想了，凌燕笑着搖了搖頭。
這個檔案室，凌燕實際已來過多次，但大多是在白天和同事一道來這裡例行查閱某些資料，夜裡獨自一人前來還是首次。
“王阿姨？”，凌燕在二樓檔案室的門口輕輕叫喊了一聲，卻無人應答，隨即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檔案室裡的格局和圖書館頗爲相似，每年的各類檔案都被完好的封存在檔案袋中，整齊的擺放在書架上相應的位置，整個檔案室瀰漫着一股陳舊紙張特有的味道，寂靜而嚴肅……
凌燕對多年前的陳年舊案已沒有多少興趣，能破的案件早已水落石出，無法偵破的疑案估計也只能永遠塵封在檔案袋中，漸漸成爲了歷史……
凌燕隨手翻了翻近幾年的案件記錄，多半是些雜七雜八的民事糾紛案，大的刑事案件，凌燕多半也都有所耳聞。正如凌燕所想，檔案資料裡並沒有多少有價值的蛛絲馬跡，凌燕無趣的將檔案袋放回原處，目光卻停留在了一個寫着“警員資料簿”的資料夾上。
凌燕隨手翻開，各警員的基本信息，都詳盡的記錄在一張資料卡上，右上角還有一張彩色的照片。
凌燕看着照片，不禁笑了笑，周妍剛來警局時，看上去還是個土裡土氣的丫頭，張曉似乎還是個愣頭愣腦的毛頭小子，和今天油嘴滑舌的形象對比顯得格外滑稽。
當然，還少不了她自己的照片，一個碩大的馬尾辮梳在腦頭，嘴角旁似乎還有幾顆紅紅的青春痘，臉上掛着傻傻的笑容。如果說今天的凌燕顯得清秀可人，照片上凌燕倒有幾分純真可愛……
凌燕看着，不禁咯咯的笑出了聲。
隨手往後翻了翻，笑容戛然而止，轉而皺起了眉頭。
凌燕卻發現了一張僅僅只是在左上角標明瞭編號爲113，其餘信息一概都沒有的空白資料卡赫然夾在其中。
凌燕頗爲疑惑，記得當年入職前填寫資料卡時，資料卡的編號對應的就是警員的編號，警員編號是以鋼印的形式打刻在警官證的首頁。
凌燕掏出警官證，對比了自己的資料卡，編號果然一致……
在凌燕印象中，不論是在職還是離職的人員裡，好像從未有過113這個編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