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謹從窗臺上跳下來,也不知踩了什麼,腳上崴了一下,她緊咬牙關強忍着沒有讓自己叫出聲來。
後牆有個狗洞,這是剛剛搬進來時就發現的,。一牆之隔是另一個院子,據說兩個院子原本是一家,所以牆上纔會有個狗洞,現在這個院子租出去了,另一個院子卻還空着,沒有人住。閻嬤嬤想讓人用磚頭堵上,被她阻止了,後來找了些破花盆把洞口堵住。
霍思謹搬開破花盆,她身材纖細,沒費力氣便從狗洞裡鑽了過去。
院子裡堆了一些舊傢俱,滿院落葉,顯然空置很久。
霍思謹躲在牀下時便想好了,她不會逃跑,她就在這個院子裡躲着。
她只是個手不能擡肩不能挑的大家閨秀,她又能跑多遠?還不如等到那些人走了,她再出來。
霍思謹知道,翠縷即使不能引開那些人,也會假裝是她一頭撞死的。
她是深宅女子,除了京城貴婦圈子裡的人,見過她的並不多。
雖然不知道這些是什麼人,但肯定是太平會的對頭。既然能與太平會爲敵,那麼就是江湖中人了,這些人又怎會認識她呢。
四下無人,霍思謹深深呼出一口氣。
揚州的深秋居然比京城還有涼些,空氣中夾雜着潮溼的氣息,讓人更覺寒冷。
霍思謹下意識地抱緊肩頭,這個院子外面便是米市街,有大大小小二十多家米鋪,白天裡車水馬龍,熱鬧嘈雜,喧鬧聲能夠傳到她住的院子,想要安安靜靜睡個午覺都不行。可是到了晚上,這裡卻連個人影子都沒有,安靜得有些可怕。
霍思謹忽然有些害怕,她還是第一次獨自置身於這樣的環境。
可是她不能被抓住,她不能害怕,只要躲過這一劫,她便能去安徽,從此後在太平會的庇護之下,只要再暫時忍一忍,和慶王生下孩子,她便能母憑子貴。
想到這裡,霍思謹便覺得周圍的一切都不再可怕,她行走在暗影裡,她看到廂房後面有間堆滿雜物的小屋子,她便閃身進去,在一堆雜物之間找到一個僅容一人藏身的空隙。
她蜷縮在空隙裡,四周安靜得可怕,她能夠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忽然,耳邊傳來格格的聲音,這是雜物被輕輕移開時發出的碰撞聲。
她吃了一驚,連忙憑住呼吸,可是下一刻,不知從哪裡伸出一隻手掩住了她的嘴,她瞪大眼睛,但是眼前一片漆黑,接着她便沒有了知覺。
當她醒過來時,四周依舊一片寂靜。
她過了好一會兒,纔想起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她驚恐地坐起身來。
這是一間不大的屋子,屋頂的承塵、牀上的帳子,都是極普通的料子,屋內的擺設陳舊而廉價,就連身下的牀褥,也透出一股難聞的酸臭味。
即使是在庵堂里長大,從小到大,霍思謹也沒有置身於這樣的地方。庵堂裡清靜古雅,供養她的人沒有虧待她,她的吃喝用度都很精緻。後來去了京城,她是千金小姐,後來又是王妃,她從沒有來過這種地方,府裡下人的房間也比這裡要好得多。
這時,她發現身上居然還搭着一牀被子,那被子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清洗,都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她驚呼出來,她寧可回到剛纔的雜物房裡,也不想待在這種地方。
吱呀一聲,門從外面推開,一個人走了進來。
霍思謹強忍着恐懼,擡眼去看那個人。
來人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或者更小一些。梳着雙丫髻,嬰兒肥的小臉上,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她看人的時候,眼睛裡充滿着好奇,眸光清明,如同一隻小鹿。
“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霍思謹鬆了口氣,好在是個小姑娘。
小姑娘好奇地打量着她,羨慕地說道:“你長得真美啊。”
霍思謹在心裡冷哼,她當然知道自己生得美了,可還是有些隱隱地高興。已經很久沒有人說她美了,自從她嫁進慶王府,便再也沒有了,慶王看她的樣子,猶如看着妖魔鬼怪。
可是小姑娘接下來說的話,就差點把她給活活氣死。
“你美得像畫舫上的姑娘。”小姑娘由衷地說道,她的神情真誠,一看就不是說謊。
霍思謹恨不能給她一巴掌,她強忍怒氣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是什麼人?”
小姑娘笑嘻嘻地說道:“這裡是我們用來關押你的地方啊,你真笨,這都猜不到嗎?對了,你問我們是什麼人啊,當然不能告訴你了,嘻嘻嘻。”
霍思謹冷笑:“好啊,你們既然把我抓了來,那我就死給你們看,我可以吊死,也可以咬舌頭死,不信你們就試試。”
她是慶王妃,是皇后,更是未來的太后,她對太平會有用處,對這些人當然也有用處,否則這些人不會把她抓過來。
小姑娘張大嘴巴,像是被嚇住了,她做個抹脖子的動作,對霍思謹說:“咦,你想要自盡啊,那就快點吧,免得我動手了,嘻嘻,其實我進來就是要殺你的呢。”
說着,她居然從懷裡掏出了一把尖刀!
她掏刀的樣子很好看,就像是小姑娘在掏帕子,更讓霍思謹驚異的是,她竟然在懷裡藏了一把刀!
“你,你要做什麼?”霍思謹嚇得往後縮,一直縮到牀裡面。
小姑娘看看手裡的刀,又看看她,很奇怪地說:“你不是要自盡嗎?我再等着你死啊,你死了我就用這把刀割下你的頭,拿出去交差啊。你快點吧,我還有別的事呢。”
霍思謹冷汗直流,這哪裡是什麼小姑娘,這分明是個魔鬼,不,這是個妖怪。
她忽然想起一個人來,慶王身邊的那個女人,那個從來不肯以臉示人的女人。
一股寒意涌上心頭,霍思謹知道,這個小姑娘是真的要殺她,那也是真的刀,不是玩具。
“我是慶王妃,我可以幫你們對付慶王,你們不要殺我。”
“慶王?我師傅說不用管什麼慶王,他已經是一粒廢棋,所以你是慶王妃也沒有用,我還是要殺你。”
說着,小姑娘擡起腿來,一條腿跨到牀上,眼看便要撲過來了。
“那太平會呢?你們一定是太平會的對頭吧,我哥便是太平會的謝思成,他是大當家,大當家啊!”
“吹牛!誰不知道謝思成是個孤兒啊,他哪有什麼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