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在瞬間加大,嘩啦啦的在擋風玻璃上衝刷下來,就像是前面有一個高壓水槍在衝一樣。
褚一刀的手裡握緊了方向盤,現在的局勢比他之前想的還要困難,首先,外面的雨聲音太大了,他不一定能聽得見共子珣把烏龜壓下去時候發出的信號,第二點,及時開了雨刷,現在位於他前面的視野也是白花花的一片,沒有任何的辨識物,並且褚一刀剛纔看了一下前面的情況,距離車子擋風玻璃不到兩米的地方有一個俯着往下探的一個枝椏。
之前看見那個枝椏,他以爲是共子珣停車的原因,沒想到,那個只是表面的原因,更深一層的則是下面的那個大烏龜。
共子珣到底能不能把那個烏龜給按下來,下雨以後周圍的地面太滑了,他到底能不能在車子發動以後,壓過那個烏龜,使得雙方都不在卡住對方,然後還能不撞到前面的枝椏--------這些單獨看起來就已經是難題,現在摻和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褚一刀坐在駕駛室裡,感覺自己身下的座椅又被網上頂了兩下,褚一刀安慰自己這是自己的心裡作用。
外面一片白花花,共子珣現在又俯着身子在遠離自己的視野…………褚一刀靜靜地等待。
忽然,他聽見了‘噹噹’的兩聲金屬碰撞的聲音。
褚一刀的眼睛一亮!
記得以前學習初中物理的時候,學過一種叫做‘骨傳導’的物理現象,當時大家都紛紛做着教科書上的小實驗,玩的不亦樂乎,唯獨褚一刀淡漠的捏着自己手裡的橡皮,沒有什麼興致的樣子,沒想到在很久以後的今天,他竟然用了和骨傳導差不多的原理。
褚一刀靜靜的聽着,共子珣先是敲了兩下作爲示警,隨後四周靜止下來,雨水打在車上的金屬上、玻璃上,嘩啦嘩啦,霹靂啪啪,一陣狂亂的奏鳴曲,褚一刀安靜的聽着,直到第一聲敲擊,隨後停止了一下,然後便是兩聲敲擊。
褚一刀感覺自己的座椅又往上動了一點,還是那隻老烏龜,它可能是被這樣的聲音給嚇到了。
隨後是連貫的‘一、二、三’,三聲完整的敲擊聲。
褚一刀抓住時機,踩了一下油門,車子穩健的過去,然後硬生生的停在了那個樹杈的前面。
就在這時天際忽然閃過了一個藍的發紫的閃電,隨後便是一聲悶悶的隨後又轉變爲要把人的耳朵給轟擊了的炸雷,共子珣霍的一下拉開車門,攜帶着一身的水汽鑽了進來,褚一刀回手丟給他一條毛巾。
“趕緊擦擦。”褚一刀說。
共子珣還是笑,從旁邊的座椅上撿起毛巾,然後一邊呼嚕自己的腦袋一邊說:“唉我去,你都不知道那雨點打在人的身上到底有多疼!”
“剛纔我壓過去的時候沒有感覺到特別的阻力,應該是沒壓到那烏龜。”
烏龜揹着再重的殼,被那車一碾壓,殼子不碎也得裂,褚一刀剛纔開的很小心,細細的感受了一下,覺得自己做的還算ok。
“那是,你都不知道,剛纔我真的是用了吃奶的力氣了。”褚一刀把自己已經溼透了的衣服脫下來,然後丟在自己的腳邊兒上,“那烏龜就是不動,張了四個腳就是比只張兩隻腳有勁兒,我一個人都快按不住它了。”共子珣心有餘悸的說。
最開始他還沒感覺那麼大的壓力,直到他敲擊兩次底盤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到那隻烏龜已經快要失去控制了,笨重的黑乎乎的腳丫卯着勁兒的往上頂,那麼大的雨聲作爲嘈雜的背景音,然後他還能聽見那吱嘎吱嘎的擠壓聲。
不過好在這是一個完美的ending。
“咱們怎麼辦?”褚一刀說:“前面有個樹杈,不小,咱們就算是強過去的話,車上面得劃出一個印子。”
“劃就劃了。”共子珣很豪氣的說:“之前下車的時候看了一下這裡的結構,雨下大了,這裡的天然屏障會倒塌下來,到時候咱倆都得被拍在這兒。”
共子珣說完了以後,褚一刀一腳油門就過去了。
“剛纔感覺又有東西撞車。”車子開出去的那瞬間共子珣說。
褚一刀點了點頭,如果他們在留在那裡,那隻烏龜沒準兒會固態重萌的鑽到他們的車下避雨。
車子肯定劃花了,但是沒有人在意這些。
褚一刀開車比共子珣要穩,但是明顯是缺少在這種環境裡面開車的經驗。
天色已經很黑了,只有車子的遠視燈一直在開着,兩個長長的光柱一直向前探去。
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在此刻,漆黑的四周就像是一塊黑色的海綿,吸收了唯獨從車上發射出來的這一點光線,黑暗的環境成了他們最大的難題。
按照共子珣的話講,他們現在是處於一個相當尷尬的情況。
如果想要簡單一點、舒服一點,他們倆完全可以找到一個空地,往車上一躺,雖然沒有在牀上那樣睡得那麼的舒服,但是怎麼着也比現在在起伏不平的路上上下顛簸要好的多,但是,‘後花園’的人已經知道他們倆今天下午出發了,如果他們停在這裡,延誤了更多的時間,那麼那些人爲了自己老闆的安全一定會派人出來找。
所以現在他們前進的速度即使慢的很、累得很,但是也竭盡全力的繼續往前衝一衝,否則他們就會費更多的力氣來找他們倆。
“我來開一會兒吧。”褚一刀已經開了倆小時的車了,他本來就是前途顛簸着來的,來到這兒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就被褚一刀帶着來到了下一場的旅程,不像共子珣,昨天太累,晚上就睡了一個天昏地暗。
褚一刀也沒逞強,兩個人在路上,重要的是要互相配合,雙方都保持着足夠的體力和實力這樣在有情況發生的時候纔不會成爲彼此的負擔。
褚一刀和共子珣快速的換了位置,換褚一刀回到後面躺着,真皮座椅上的水已經被共子珣擦掉了,但是躺在上面仍然能感覺到一點潮氣,褚一刀把座椅上的毯子蓋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後拉倒下巴的下面,隨後緩緩地閉上了睏倦的雙眼。
大腦的神經越是緊繃,便越是難以進入睡眠的狀態。不過褚一刀有一點和別人不一樣,當他覺得睡不着的時候,反而不會輾轉反側,而是會逼近雙眼,儘量讓自己的身體和思維都放鬆,達到身心協調着進入睡眠的最佳狀態,這樣的話,即使睡不着,身體的疲勞狀態也會得到很大程度的緩解和改善。
褚一刀這邊在後面躺着,共子珣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下午五點四十,如果沒有暴雨的耽擱,他們大概還有一個小時的車程就會到前面不遠處的目的地。
車的燈光筆直的向前,前面的距離是被黃光照射出來的兩條通路,散射出去的燈光被黑暗所吞噬,但是這並不影響共子珣視物。
帶着小雨的夜晚,大自然就像是被之前的雨水給滋潤了一樣,在這樣陰森詭異的時候散發出它的活力,這樣的一面本來是隱晦的、不爲人知的,但是但凡是人類的足跡所能開拓過的地方,總是少不了一雙觀察的眼睛。
路上有黑點在蹦,那是一隻只巨大的牛蛙。
兩棲動物總是趁着下雨的前後遷徙,這個是常識,尤其是在一些林區,林蛙的需求量日益增長,除了它本身可以滿足人們的口腹之慾以外,從它的身上拓展開來的衍生物也是人們特別需求的,比如說林蛙油還有價格昂貴的林蛙籽---------也就是蛙卵在產下來之前的形態,捕蛙人通常在下雨以後的夜間,穿上雨衣和雨鞋,帶上一兩個備用手電,戴上手套,拿着一兩個揹簍,然後便走到小溪或者是並不繁華的鄉間小路上,捕捉一隻只馬上就要成爲人們盤中餐的林蛙。
共子珣一向不喜歡這種東西,他一樣對青蛙等有冬眠習性的動物避而遠之,理由很簡單,像這種動物在冬天的時候處於冬眠狀態,那麼體內會積攢多少的‘廢物’,就比如說處於半冬眠狀態的蜜蜂,每逢春天到來,氣溫適合的時候,養蜂人第一次將它們從蜂箱裡面放出來,允許它們排泄的時候,那排泄物的味道-------簡直讓人難以忍受。
更何況,這種動物的外觀也是把愛美和欣賞美爲己任的共子珣避之不及。
路上有了這種不是很和諧的‘攔路虎’,共子珣把車子駕駛的更加的小心了,生怕不小心壓在它們的身上,到時候不好清理車子。
不過越往前,這種東西越多,避也避不開。
“怎麼了?”褚一刀閉着眼睛問道,他坐在後面都能聽見共子珣一會兒小聲的‘咦’,一會兒又嘆息的‘唉’。
“小問題”,共子珣含含糊糊的說,要是讓褚一刀知道自己連這點小問題都解決不掉,那他的面子何在。
“沒什麼事兒,你睡你的。”共子珣一句話搪塞過去。
褚一刀也睡不着了。
“有沒有酒,給我一點。”
褚一刀這麼一說,共子珣整個人都驚呆了,什麼時候見過褚一刀喝酒?根本沒有!這個時候,他纔想到他們倆認識這麼久從來沒有安安靜靜的什麼也不去想的做在那喝一頓酒,他也不知道褚一刀的酒量如何。
“只有伏特加。”褚一刀從自己的衣服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的酒壺,然後遞給了褚一刀,“沒有冰塊,口感什麼的別挑剔,不過你也少喝點。”
共子珣知道褚一刀有量,不過他心裡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所以怕褚一刀喝多了,到時候會給他耽誤事兒。
褚一刀從共子珣的手裡接過了酒壺,還沒等旋開蓋子,手就一抖,酒壺就掉在了座椅的縫隙裡面。
這個位置,共子珣比較容易拿得到,於是他直接說:“你放開吧,我來。”
褚一刀便坐直了身子,順手還把之前蓋在自己身上的小毯子給疊整齊了。
共子珣一手握着方向盤,另一隻手往右後方探去,試圖把那個不聽話的酒壺給撈出來,但是他不知道怎麼碰了一下,不僅沒把那瓶子給弄出來,反而更往裡面移動了一點。
“你別動它了,一會兒再說吧。”
褚一刀看共子珣那擰巴的姿勢,覺得很彆扭,而且也覺得不安全。
共子珣的倔脾氣上來了,越是撈不出來他卻越想把它拿出來。這小酒壺!絕對是和他卯上了勁兒了。
“你彆着急,看我馬上就把它拿出來。”共子珣說,褚一刀犟不過他,只好冷眼旁觀。
就在這時…………
“尼瑪,我終於把它給拽出來了!”
“共子珣!小心!”
共子珣和褚一刀幾乎同時發聲。
聽見褚一刀的發聲示警,共子珣本能的一鬆手,剛剛得手的小酒壺又‘鋼啷’一下子掉到了原來的位置。
共子珣端住自己的方向盤,警戒的看了一眼前方,這麼一看,共子珣便眉毛一挑,知道壞事兒了。
雨後的地面很滑,共子珣用了很大的力氣一下子就悶住剎車,但是礙於他剛纔沒怎麼看路,尤其是在找那個小酒壺的時候,踩着油門的那隻腳下意識的用力,車速本來已經提升了,在加上有地面的潤滑,想要在短時間內迅速的剎車,卻也不是特別容易的事情。
等車子終於穩穩的挺住的時候,前面的那個黑影已經就在他們眼前了。
車子在林子裡面行走,肯定不會特別的順利,很多的時候,他們必須壓過矮小的灌木或者直接和身邊的樹杈枝‘擦肩而過’,劃了車子不說,有時候壓到樹木什麼的也避免不了,浩浩蕩蕩的。
不過面前的這棵樹和他們之前遇到的樹又不太一樣,這個樹杈上環抱着一隻體型碩大的黑色的大猩猩。
同樣都是靈長類的動物,猩猩和人的腦容量的大小完全不可以比擬,引申出來的智商也是天壤之別,智商的太大差距導致的無法溝通也是在所難免。
“不就是一個猩猩麼,褚一刀,你嚇我一跳。”
共子珣剛說完這句話,和它們幾乎只有一個擋風玻璃之隔的大猩猩便一手抱着樹幹,另一隻黑乎乎的、指甲尖尖的大手便朝着他們招呼了過來。
共子珣不知道是不是有躲過巴掌的經驗,之見那隻猩猩把手擡起來的同時,共子珣就敏捷的將車子倒退,猩猩的手臂再長也長不到哪裡去,眼看着它施展出來的‘武功’落了空,這隻猩猩可不滿意了,它裂開自己的嘴,嗷嗷的叫了兩聲,雨後空氣密度變大,聲音的傳播也變得簡單和清晰了許多,這也就是雨後的港口中傳來的汽笛聲要比平時的更加大的緣故。
這隻猩猩叫的怪模怪樣的,倒是挺瘮人的。
多惹一事不如少惹一事,共子珣這麼想着,反正前面有一棵樹當着,也不一定能不能過得去,共子珣想了一下,索性就絕對繞開這棵樹,於是,共子珣又往後倒了一下車,不過這裡的路面本來就是硬生生的開出來的處、女地,加上下過雨以後更是泥濘不堪,共子珣堪堪的將車子按照原來的車印兒倒退了以後卻無法靈活的調轉車頭轉彎,只感覺車子在一點一點的蹭,估計還戴起來不少的泥湯和泥點。
挪不動!就是挪不動,共子珣急得就差抓耳撓腮了,但是他現在也不敢下去推車,畢竟這個大猩猩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麼殺傷力,不過看它剛纔衝自己揮舞了一下黑乎乎的大巴掌就不是什麼友善的主兒,更何況,這隻猩猩肯定比之前那隻只是很倔強,但是實際上沒有什麼具體反抗的烏龜更要有殺傷力。
不能下車。
他們這車不是坦克,只是一輛普通的車,也沒有辦法直接把面前的那棵樹給碾壓過去。
就在共子珣左右糾結的時候,那隻大猩猩拽着樹幹上的一個小樹枝猛地一遊蕩,然後便‘duang’的一下子掉落在了他們車子的棚頂上。
幸虧不夠準,要是穩穩當當的落在了擋風玻璃上,那玻璃不得碎啊!共子珣心有餘悸的想,但是他這麼想是想,棚頂上的那隻大猩猩就像是瞭解他的心理活動一樣,從棚頂上慢悠悠的向前面的擋風玻璃移動。
倒是挺喜歡和人接觸的。
大猩猩的體積太大,砸在車上的時候,車子的輪胎就往地面裡面又陷了一點,現在還不斷的動,更是火上澆油了,車棚在吱嘎吱嘎的響,車子的輪胎因爲它的動作也上下小幅度的運動。
“哎呀我天呢!”共子珣有一句口頭禪表達了一下自己的鬱悶之情,隨後他猛地一腳油門下去,然後車子往前竄了一竄,但是沒有甩掉上面的那隻大猩猩。
就像一塊兒年糕一樣,共子珣忍不住的想。
與此同時,他又迅速的倒退,這麼一前一後的也沒把這隻大猩猩給甩掉,反而讓它警戒的用它的雙手狠狠的撓在了車棚的上面,那刺耳的聲音,簡直讓人抓狂。
“我天呢,咱們到底該怎麼辦啊?”共子珣忍不住問就在他身後的褚一刀。
從褚一刀看見這隻大猩猩開始,他就一直都沒有發表過任何的意見。
褚一刀的不言不語讓共子珣的心裡有一點沒底,更能鬧心的是,上面的那個大猩猩好像是已經適應了車子這麼一前進又一後退的的方式,共子珣感覺它甚至覺得這是一種比較有意思的玩法兒,不過也可以理解,以前看《人猿泰山》還有《美女與野獸》的時候,這些落後的靈長類動物不都是喜歡這麼做麼?也就是所謂的天性-------野性難馴。
“我覺得它已經覺得這樣子挺有意思的了。”共子珣抱怨道。
“你先停一下。”褚一刀終於說話了。
共子珣看見他十拿九穩那樣,也就沒吭聲,默默得把車子給停下了,不過他的心理還是不太放心,如果他把車子給停下來,那麼那猩猩不就是可以爬到前面來了……
萬一它爬到前面來,一巴掌再把擋風玻璃給拍碎了,先不說這些碎玻璃碴和它透過碎玻璃茬伸過來的手到底會不會傷到自己,做一個最壞的假設,如果這個大猩猩一時沒掌握好,它整個身體都載了進來————那自己還有好麼?
共子珣可是聽說過以前有黑熊把獵人的臉都給啃掉了一部分,還有的把眼眉給舔掉了的。
如果這是發生在他的身上,那共子珣會覺得天都塌了。
而且,他自身的安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加入說車子的擋風玻璃碎了,一會兒路上如果繼續下雨……
想法很多,但是共子珣還是將車子給挺好,不過他的身體依舊處於警戒的狀態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