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鳳七站在王宮門口，穿着這邊比較常見的灰土布衣裳，戴着一頂髒兮兮的帽子，爲此昨天我們特意把新買的帽子放進煤灰裡滾了一圈，就連臉上和指甲裡都抹了一點煤灰。
我牽着明顏的手，鳳七在我的強烈要求之下終於抱了程玉，雖然動作很僵硬，但總算有一點進步，畢竟這世界上把自己的親生孩子夾在腋下的父親還是少見。
此刻皇宮門口雖然聚集了一些鐵匠，但人數並不多，大概只有十來個，而且要不然就很年輕，臉上一團孩子氣，要不然就年紀大到就連走路都要拄柺杖。
我知道這是爲什麼。這個帝國就連空氣都要徵稅，若是能夠被選進皇宮，家裡就可以少交一份稅了，而且現在已經不止一次徵召鐵匠了。
穿着華麗盔甲的騎士在我們中間轉來轉去，他手裡的西洋劍劍刃閃着光，看起來非常有威懾力。
他如鷹一般的眼睛盯着站在這裡的每一個人，感覺如果我們中間若是混了罪犯能一下子就揪出來，我儘量低着頭，避免被抓住馬腳。
“踢噠踢噠。”騎士踩着馬靴來到我和鳳七跟前。
我擡眼看他，他皺着眉頭，上下打量我和鳳七，還有躲在我身後怯生生地明顏，以及靠在鳳七懷裡眨巴眼睛的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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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程玉的樣子在心裡滿意的點點頭，昨天我同他談了好久，他終於同意收起冰冷冷地臉，擺出一副孩子的樣子。
其實說是談話，更像是威脅。不過這種小事又有誰會在意呢。
就在我出神想這些的時候，一個孩子哭叫的聲音鑽進我的耳朵。
“求求您，我妹妹快死了。”一個男孩子正求着一位瘦高的店鋪老闆。
店鋪老闆手裡捧着一罐牛奶面露難色，他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這是要去賣了交稅的。”
“我妹妹快病死了，只想要喝牛奶。”男孩子抱住那店鋪老闆的大腿，眼睛裡充滿希翼，“只要一點點就夠了。”
店鋪老闆看着男孩子髒兮兮的臉，還有瘦如竹竿的身材最終嘆了口氣說，“把你的碗拿來。”
男孩一下子就笑了起來，我看到他很珍惜的從懷裡摸出了一個小碗，小心翼翼地捧到店鋪老闆跟前。
店鋪老闆看着罐子裡的牛奶，又看着男孩雙手捧着的碗，就像是在倒什麼致命毒藥一樣一點點一滴滴的向下漏。
最終他推開男孩的碗說，“只能給你這麼多了，要不然就不夠了，我這裡還有烤焦的麪包也給你。”
店鋪老闆走進店裡捧出了一小塊只有大拇指那麼大的麪包，但它並沒有烤焦。
“你們怎麼拖家帶口的來了？”騎士皺眉冷冷地說，他語氣中帶着的那種居高臨下，讓我有點不喜歡。
“我們兩個人都鐵匠。”我連忙擡頭說，“孩子小沒人照顧。”
這騎士還是冷冷地看着我。
我使勁兒咬了一下嘴脣，努力的憋出一點淚水說，“我們的父母都是鐵匠，之前都進宮了，現在家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騎士聽到我的話臉上終於有一點動容，他說，“進去以後照顧好孩子。”
“是是，一定。”我連忙行禮點頭，但心裡卻翻江倒海起來，這騎士並不算是壞人，按照其他人的說法，國王已經召集了好幾次鐵匠進宮，顯然這位騎士知道鐵匠進去會遇到什麼，那麼我們這些鐵匠進去大概也凶多吉少吧。
而且這位國王就連空氣都徵稅，想來也不是什麼善良的人，進去以後一定要小心一些。我在心裡下了決心。
大概又過了半個小時，騎士確定沒有人再來，他數好了人數，讓我們慢慢進去。
我們的道路兩側都圍着騎士，他們的手裡都拿着閃亮亮的刀子，而在這些騎士的外側，則站着一些居民，他們看着我們，有些人在流淚。
我垂下了頭，不願意看見他們的眼睛，但卻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我不用看就知道握住我的手的人是鳳七。
“沒關係。”我輕輕說。
我們進入皇宮，世界一下子換了一個場景。外面的王都雖然不算是破敗，但也頂多就是一個普通的水平，我看到很多髒兮兮的孩子捧着一塊掉在地上的麪包如獲至寶。
但眼前的這一切卻讓我震驚，這皇宮裡所有的裝飾物都是黃金，牆壁上鑲嵌着各種寶石，就連地面都是由瑪瑙鋪就的。
“我們現在要去教堂見神父。”騎士說，“你們要發誓效忠國王。”
人羣之中沒有人說話，他們震驚於眼前的奢華，但羨慕過後就是怨恨。
原來所有的稅款都用在了這裡。
我們站在一排慢慢地向着皇宮裡的教堂走去，兩側都是戒備森嚴的士兵。
我們經過了一座比一座更奢華的宮殿，看到了有各種奇異花草的花園，裡面還有嬉戲的小動物，這裡與外面是另一個世界。
只是天堂之所以美好，是因爲有地獄存在啊。
我低着頭不願意看到眼前的場景。
很快我們就到達了教堂，這教堂也看起來非常豪華，之前在小鎮我就已經震驚於大廳的奢華，此刻有了對比物，也覺得那大廳不怎麼奢華了。
教堂門開着門口站着一位年輕的神父，他有着柔順的金色頭髮，戴着一副眼鏡，眼神溫柔。
神父看到騎士要率先進去上前一步說道，“您和您的士兵暫時就請不要進去了。”
“你是什麼意思？”騎士握緊手中的劍面色不善的看着神父。
神父微微一笑，笑容中戴着嘲諷，他輕輕開口，“我們都知道是什麼原因，我想安靜地爲這些鐵匠祈禱，畢竟……”
畢竟都快死了。我在心裡補充上這一句。
騎士聽到神父的話轉頭看了一眼我們這羣鐵匠，在明顏怯生生的小臉上停留了片刻，最終讓開了道路，示意我們進去。
教堂很大，高高的天花板上畫着聖母像，陽光透過五彩玻璃照進來，我看到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雕像，他微微垂頭，像是在憐憫我們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