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不相信又能做什麼？”鳳西華問我，“爲什麼不乾脆一點把她殺掉，只要你什麼都不聽、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看，那你就不用痛苦糾結了。”
“我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當然容易。”我望着他，“但我做不到。”
鳳西華看着我，眼睛裡似有繁星閃爍。
“他們莫名其妙的死去已經很可憐了，若是做了鬼又因爲我的事情而魂飛魄散，我不能假裝看不見他們的委屈。”
“不要把自己當做審判者。”鳳西華對我說。
審判者？我對鳳西華吐出的這個詞彙有點陌生，我仔細想了想，有點理解了他的意思，但我並不在意他怎麼想我。
“鳳西華，我能看到鬼生前的記憶嗎？”略過這個話題，我問了鳳西華當前最要緊的問題。
“你爲什麼想看到？”鳳西華似乎對此並不贊同，他雖然也是鬼，但他好像對鬼有着深深的忌憚。
“我只是覺得這樣更有利於我得到他們的信任。”我說，“也更有利於達成我的目標。”
鳳西華臉上還在笑着，可是他卻不爲所動。
我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袖，用哀求的語氣說，“拜託，教教我。”
鳳西華看到我的動作微微一愣，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其實在做出這種動作的時候，我有點困惑，我變得有點依賴他了，這種變化到底是好還是壞呢？
他是否值得信任呢？不過現在這種狀況，我除了信任他還有什麼辦法呢？
“你在想什麼？”鳳西華突然問我，他的臉上還帶着笑容。
“沒有。”我回答，“你可以教我嗎？”
“那並不是個很難的法術，只是會消耗一些靈力。”鳳西華同意了，“但你的力量並不強大，可能會在施法的過程中失控。”
“沒關係。”
我們兩人兩鬼回到了家，當然李招娣懷裡的布娃娃也算是一鬼。
我關上燈，點起了白蠟燭，李招娣坐在我對面，她現在乾淨許多了，其實她長得很甜美，但她的家人都沒有看見。
“你準備好了嗎？”鳳西華問我。
我點點頭，閉上了眼睛，感受靈力在我身體內部流動，然後我把它匯聚於我的掌心，那是一團白色的火焰，我感覺我肚子裡的白變得躁動不安起來，如同上次一樣，她在恐懼。
“你們要交換。”鳳西華說，“把你的力量交換給她，她則把她的力量給你，當你們彼此心靈相同的時候，你就能夠看到了。”
我握住女孩的手，女孩的手心倏地竄起了黑色的火焰，她也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熱的燙人，那火焰流進我的身體，我感覺血管都要被那火焰燙傷，白也感受到火焰了，她從焦慮轉變爲欣喜，她打算吞噬掉那些黑色火焰，我竭力阻止她。
突然，我整個人掉到了另一個空間，這是一間鄉下的小房子，我看到李招娣獨自躺在炕上玩手指，她很小，大概只有一歲多吧。
這時門打開了，一個年輕的女人走了進來，她眼眶紅腫，也許剛剛哭過，李招娣看到女人進來咯咯地笑了起來，她伸展雙手，好像想要女人抱她。
她坐在炕邊看着李招娣半晌，突然她像是生氣了一樣站起身，從一旁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個針線盒。
“都怪你，都怪你。”女人一邊哭，一邊把針插進女孩的皮膚，“要不是你我怎麼會在他們李家擡不起頭。”
原來她就是李招娣的媽媽。
躺在炕上的李招娣因爲疼痛哭了起來，但李招娣的媽媽並沒有因此停了下來，甚至還因爲她的哭泣把針扎的更深了。
我看到那小小的繡花針鑽進了李招娣的皮膚。
“都是你這個賠錢貨，我倒了八輩子黴生下你這麼個東西。”李招娣的媽媽還在罵。
就在這個時候，門突然打開了，一個老人看到了這個場景愣住了。
“爸，妮子總哭。”李招娣的媽媽收起臉上的兇狠表情，原來進來的可能是李招娣的爺爺。
“是該打。”李招娣的爺爺說，“花了我們大幾千去驗什麼Ｂ超，說什麼保證是個男娃，落地卻是個女娃子，說不定就是她把我的乖孫趕走了，女娃子有啥用。”
李招娣的媽媽抹了把眼淚，臉上終於露出笑臉，但躺在他們身側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孩，沒有人管。
這一幕，我不忍卒看。
畫面一轉，這次是之前的房子，年僅六歲的李招娣坐在房間拐角的地板上，她把頭深深埋進膝蓋，靜靜聽着客廳的對話，我坐在李招娣對面，望向客廳。
“這次又是個女娃。”我看到坐在沙發正中的爺爺氣憤地說，他指着李招娣的媽媽說，“我們家李華今年都三十歲了，你是想讓我們家斷子絕孫啊。”
李招娣的媽媽面色慘白，骨瘦如柴，頭髮亂蓬蓬的，我注意到她的身體微微顫抖，抓着沙發扶手的手青筋暴起，她看起來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坐坐吧。”站在李招娣媽媽身後的奶奶怯生生的說，“她剛從醫院打胎回來，不能久站。”
媽媽勉強對奶奶笑了笑，正打算坐下，爺爺便更大聲的罵了起來。
“連着三個都是女孩，你知道光驗Ｂ超、打胎花了多少錢嗎？”爺爺越說越生氣，“你還有臉坐下。”
媽媽僵在原地，她向後靠了靠，再也不敢坐了，她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沙發右側的男人，或許他就是李招娣的爸爸，但那個男人只是面無表情的偏過頭，好像有這麼一個妻子讓他很丟人一樣。
“怎麼會連着三胎都是女孩。”奶奶勸道，
“是不是家裡有一個女娃，男娃就不願來了。”爸爸說，他的目光中閃爍着比鬼還要可怕的情緒。
爺爺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了似的，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臉，但他看向李招娣目光卻冰冷冷的，沒有一絲感情。
李招娣像是感受到什麼似的猛然擡頭，正對上的是她媽媽仇恨的眼神。
那是一種即使站在身側的我也忍不住戰慄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