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能活多久?”我問他,我忍住自己的眼淚,想讓自己堅強一些。
即使現在出現在我眼前的鳳七是幻覺,但我仍然想讓他活得久一點。
我知道,道理我都懂,但很多時候並不是懂得就可以做到。
“沒有幾天了吧。”梅若春笑着說。
他轉身離開房間,他一邊走一邊說,“你看將來的我會是一個多麼仁慈的國王。”
他們都離開了,不知道是誰打開了窗子,外面微涼的夜風吹進房間,吹起了窗簾和牀幔。
我看着他的臉,他的臉還是那麼慘白。
我靠牆坐着,在一刻勇氣似乎已經逃離了我的身體。
我閉上眼睛,上次鳳七離開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但我馬上就要再經歷一次了。
幻境、這是幻境。
我的指尖又冒出來一朵花,赤紅色的花瓣在空氣中微微顫抖,就像是害羞一樣。
我想和他說說話,但我又不忍心叫醒他。
但他的眉頭卻動了動,他似乎要醒來,我一邊在心中祈禱他不要醒來,又希望他能夠醒來看看我。
我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請你繼續安睡吧,只要這樣能減輕你的痛苦。
“江小夏……”他在叫我的名字,那麼繾綣溫柔。
我轉頭看他,他艱難地支起身子,掀開重重牀幔看着我,此刻的他彷彿又變成了那個被椒容看中,無能爲力的孱弱少年。
我曾許諾帶給他幸福,可惜我沒有完成我們的約定。
似乎有星星地碎片落進我的眼睛裡,要不然爲何會有淚水流下,爲何我看不清楚他的臉了。
“不要難過。”鳳七說,他眉眼溫柔,他掀開被子走下牀,他拿起放在牀邊的一把劍,緊緊抓着劍柄,讓它支撐着他走路。
“不要過來。”我不忍心地看他這個樣子,爲什麼受傷害的總是他。
我拽了拽穿過我蝴蝶骨的鎖鏈,它們紋絲不動。
鳳七虛弱地笑了一下,就像是之前每一次一樣。
爲什麼就連幻境都不肯給我們幸福。
“啪。”鳳七緊緊握着的劍突然劃了一下,他差點摔倒在地上。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堅定地向着我走來。
“除非我現在死了,否則誰也不能阻止我向你走去。”鳳七說。
我坐在地上,看到他站到我跟前。
他對我伸出了手,我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笑了一下,想要拉住他的手。
但他卻躲開了我的手,他的手落在我的頭髮上。
他在下一秒鐘抱住我,我多麼希望時間停留在這一秒,可是時間是世界是最無情的人。
我反手抱住他。
“請你不要再次離開我。”我緊緊地抱住他。
不知道過了過久,整個房間由暗轉爲明亮,太陽又一次升起,它總是假裝自己可以帶走所有的污穢。
但其實陽光下的罪惡更多。
“啊呀呀。”這個時候門突然打開了,我聽到了一個讓我厭惡的聲音。
是梅若春。
“快點扶大王子上牀上躺着去。”他又命令道。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就有士兵上前來抓鳳七的胳膊,鳳七幾乎站立不能,但他還是緊緊抓着我的手,他對我點頭,他告訴我,不要衝動。
我靜靜地坐在那裡,看着他們強制性地讓鳳七躺下,爲他注射讓他儘快睡着的樣子,他很快就睡着了,表情安詳,我不斷地在心裡重複,他是假的,假的。
但好像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我會讓你看着他死得。”梅若春走到我跟前對我說。
我看着他,咬牙說,“梅若春。”
但這一次我叫他的名字,他沒有像是上次那樣頓了頓,他轉頭看我奇怪地問,“梅若春到底是誰?”
我不再說話了,等從這裡出去我要好好的揍他一頓。
“怎麼樣才能治好他?”我問梅若春。
梅若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躺在牀上安睡的鳳七說,“治不好了。”
我看着鳳七的臉,現在他的臉終於有一點舒緩了。
“你真的以爲他可以忍受這些痛苦嗎?”梅若春突然開口,他的語氣中飽含深意。
我轉頭看他,心底突然涌起一點不好的預感。
“醫官曾經說過,大哥身上的痛苦就像是有人無時無刻都在拿刀子割他的肉。”梅若春說,他笑了起來,我看得出來,他的笑容中毫無惡意。
我看着鳳七,就算是幻境他也要忍受這樣的痛苦嗎?
梅若春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緒,他幽幽地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他能夠現在死掉纔是真正的幸福。”
我垂下頭,後背的蝴蝶骨依然隱隱作痛。
“他現在要靠最強烈的鎮痛藥止痛。”梅若春似乎覺得我受到的打擊不夠大,又接着說。
我想了想問他,“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梅若春笑了一下便不再說什麼了。
梅若春轉身離開,但同時他也示意手下帶我離開,他們拽着綁住我的鎖鏈。
“我不想離開這裡。”我對梅若春說。
梅若春卻遺憾地攤手說,“作爲魔女的你是不被允許長時間的呆在這裡的。”
我看着躺在牀上的鳳七,我不斷地告訴自己,那不過是幻影。
我跟隨着他們離開,我又一次被關進了那黃金製成的籠子。
我死死抓住這黃金製成的籠子,我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現在我遇到的鳳七不過是幻影而已。
但之後的幾天我一直沒有見過鳳七,甚至就連梅若春都沒有見過,我只看到他們費盡心力裝飾着這個豪華的大廳,各種寶石珠寶、綢緞地毯都鋪在地面上。
終於在舉行宴會的前一天晚上,所有的佈置都結束了。
梅若春就是在那天晚上出現在我眼前的,只有一個人。
他穿着一件墨藍色的袍子,腰間配着一把劍,他的打扮很隨意,身後也並沒有跟着那些士兵。
“還在難過嗎?”梅若春問我。
我擡起眼皮懶懶地看他一眼不說話。
“呵。”他笑了一下,便在籠子外面坐下了。
月光在此刻終於爬到了頂端,清淡地月光從上面的窗子灑落在他身上,給他蒙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