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一出口,不僅是我,就連宋春蘭也愣在當場,只有鳳西華彷彿早就預料到了似的,用一種超然的姿態居高臨下的看着我們。
“爲什麼這麼說?”我問他,“是你一個人殺死的嗎?”
大兒子擡眼看我,第一次見面時的狠戾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迷惘。
“拆遷以後媽媽分了三套房子,當時我失業了,被房東趕了出來,我媳婦兒剛生了二女兒。”他緩緩的說,“二弟沒辦法幫忙,當時他們班一個孩子把另一個孩子打了,他上去拉的時候,把那個打人的孩子推倒撞壞了腦袋,那個孩子的家長要他陪五萬塊。”
“至於三妹……”大兒子冷笑了一聲,“她丈夫成天賭錢,說是做生意,其實都扔麻將桌上了。”
“所以你們三個爲了要拆遷的房子就……”我說。
大兒子痛苦的說,“一開始我是不知道的,是二弟和三妹商量着來的,當年我媽說把房子都留給我們,其實也就是說說,什麼東西都在她手上拿着,只有她死了我們才能拿到。”
我靜靜聽着,拆遷戶的房子一開始是沒有房產證的,這一點我很清楚。
“最開始媽媽是在二弟家住着,二弟自己是老師,他老丈人家裡又有錢,但後來媽跟我說她不住在那了,當時我都快睡馬路了,哪能把媽接回家,我就把媽送到三妹那,沒想到三妹會那麼對媽。”
“你發現三妹虐待你母親,就把你媽媽接回來了?”我偏頭看宋春蘭,發現宋春蘭也靜靜聽着,她臉上沒什麼表情。
“嗯。”大兒子說,“我剛把媽接回來,二弟和三妹就一起來了,他們和我說媽媽本來就身體不好,要是吃點不好的藥,再放着她不管,她就過去了。”
“就是這個藥嗎?”我指着小瓶子說,這裡面還有謎團,因爲這瓶藥並不是毒藥,難道是二兒子和三女兒合起夥來騙他,但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如果是爲了嫁禍,那麼程序完全不對啊。
“你們把我抓走吧。”大兒子垂頭喪氣的說,“我早就該被抓起來了,我們走吧。”
“你從來沒有懷疑過嗎?” 我問他。
“懷疑?”他茫然的看着我,“不,我沒有懷疑,因爲我是……”他頓了頓接着說,“真心盼着她能早點死。”
我轉頭看宋春蘭,發現她面如死灰,這種話當面親口說出來,還真是刺激。
我冷笑了一聲,把瓶子摔過去,“我們化驗過了,這瓶子裡的藥沒毒。”
“什麼?”大兒子吃驚極了,“他們爲什麼騙我?我要去找他們問清楚,難道他們把藥換過了,我明明記得媽媽搬到我這裡後身體就不好了。”
宋春蘭看着慌亂的兒子,面上沒有一絲表情,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如果生孩子生出他們三個,那倒不如不生,把養孩子的錢用來投資,回報率可比現在高多了。
“那藥確實沒問題。”這時一個女聲從門口傳來,是大兒子的妻子。
她站在門口,臉上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堅毅表情,“我把藥換了。”她說。
我吃驚地看着眼前蒼老憔悴的女人,我重新仔細的打量她,發現現在的她與第一次見面時完全不同,雖然她仍然穿着破舊過時的衣服,但她身材苗條,膚色白皙,長相漂亮,雖然生活窮困,可她把自己收拾的十分乾淨整潔。
“你爲什麼這麼幹?”大兒子聽說毒藥被換,只是有氣無力的問她,他看她的眼神就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她一樣。
這個藏了多年的秘密終於要揭開真相了嗎?我的心底突然涌出了一絲興奮,我知道這很不正常。
鳳西華古怪的看了我一樣,我看到他脣角泛起一絲笑意。
“我之所以換是不想讓你成爲殺人犯。”女人坐在沙發上平靜地說,“要不然我的孩子誰養。”
大兒子聽了他妻子的這番話,表情看起來有點感動,但他至少還沒失去理智。
“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大兒子又問,他的眼神充滿期待。
女人偏頭對他冷笑一聲,“我爲什麼要告訴你?我就是想讓你一輩子活在悔恨之中,你該遭報應。”
“爲什麼?”大兒子有點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枕邊人竟然對他有這麼深的恨意。
“因爲你不僅打我,還打我的孩子。”女人說,“你以爲我當初爲什麼跟你,我以爲你年紀大,能照顧人,沒想到嫁到你家之後,稍微不順你的意你就打我,我的孩子現在長大了都不回家,你以爲是爲什麼,還不是因爲你這個無能的父親。”
“原來你這麼恨我。”大兒子說,“你這麼恨我爲什麼不離婚?”
“我爲什麼要離婚?我要親眼看着你死。”女人咬牙說,“你知道爲什麼最近幾年你越來越像女人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她在訴說她的恨意時,眼睛裡閃着驚人的光彩,簡直讓人着迷。
“爲什麼?”大兒子問。
“因爲我在你的飯裡放了避孕藥。”女人大笑起來。
其實不僅是她,連我都差點沒忍住笑,我最討厭打女人的男人。
同時我又爲這個女人感到惋惜,有她和大兒子糾纏的時間,她早就在外面做出一番事業了,哪裡還用得着窩在這個小地方。
我轉頭看宋春蘭和鳳西華,宋春蘭也含笑看着那女人。
“好了,現在事情的真相很清楚了。”我總結道,“也就是你的二弟和三妹計劃殺死母親,但他們都沒有真正動手,他們把毒藥交給你,想讓你慢慢殺死母親,可毒藥卻被你的妻子換掉了。”
我緊接着說,“所以,你的母親並非是被毒藥殺死的,她之所以身體不好,是因爲她本來體質就弱。”我看着大兒子說,“不過在醫院裡拔下呼吸機管子的人是你,也可以說是你殺了你母親。”
大兒子抱着腦袋不說話,過了很久才擡起頭問妻子,“我的兩個孩子是我的嗎?”
“你說呢?”女人諷刺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