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火車,從窗戶裡望出去,他還站在那裡,直到現在我還記得他的表情,就好像是被拋棄的小貓一樣,看起來十分委屈。
火車很快就開動了,當時我正想關上窗子,他卻突然跑了起來,嘴裡似乎在說着什麼,可火車的轟隆隆地響着,直到最後,我也不知道這個從小就害羞靦腆的男孩子,到底想要對我說什麼。
恍惚中,我竟然看到江小冉流出血淚來,他那麼深情地望着我,彷彿我們再也不會見面。
“你怎麼了?”身側突然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
“沒什麼。”我睜開眼睛,發現鳳七正在我身邊,他彎腰看我,好看的臉距離我很近,我甚至能夠看清楚他眼睛裡我的倒影。
不過,現在是半夜,而且還是在我的房間。
我立刻把大腦裡之前的想法拋出腦外,一把推開鳳七說,“你怎麼在這?”
“因爲我一直覬覦你的肉體。”鳳七的話還沒說完,腦袋就被我重重打了一巴掌,他連忙露出一個笑臉認認真真地說,“因爲你大半夜叫得太慘了,把我給吵醒了。”
聽了鳳七的話,我的臉有點紅,“抱歉,我做噩夢了。”
我以爲我不會等到迴應,但他輕聲說,“沒關係。”聲音溫柔的像水,穿過我焦躁的心間,讓我變得平靜起來。月光映在他身上,顯得他整個人特別美好。
如果我能夠早點遇見他就好了,在他尚未受傷之前,在他還是個直率的少年,在他還不會戴着虛假的面具時。
“你看我的眼神怎麼那麼奇怪?”鳳七笑着看我,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我爲什麼沒在發生那一切之前遇見你。”我轉頭看鳳七。
鳳七臉上的笑意漸深,“也許當時的我根本不配遇到你。”
我望向窗外,把頭靠在枕頭上小聲說,“遇見我大概是你這幾百年來最幸運的事了。”
我的話一出口就覺得奇怪,大概是與鳳七呆的太久了,連我的臉皮也跟着厚了起來。
鳳七一直坐在牀下沒有離開,我迷迷糊糊地正要睡着的時候,突然聽見他的聲音。
“遇見你是我最幸運的事。”鳳七的聲音很輕,輕到溫柔的夜風一吹就散。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趕火車回家。
我的家在一個還算富裕的鎮子,叫做玉橋鎮,距離我現在居住的寧溪市有八個小時的路程。
大概因爲今天是休息日的關係,火車裡有一些學生在對鳳七指指點點,我甚至聽到了拍照的聲音。
拜託,你偷拍至少關掉聲音啊。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你被拍了。”我小聲說。
“所以你在嫉妒嗎?”鳳七笑盈盈地看我。
“沒有。”我偏頭看鳳七,“我爲什麼要嫉妒別人看我已經擁有的東西。”
“是嗎?”鳳七眯眼看着我,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臉。
雖然在火車上我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但離家越近我就越擔心,我差不多有六年沒有回家了,就連電話都沒有打幾個,一向都是他們打來。
這次他們叫我回來,大概也是爲了面子上能過得去吧。
“這裡就是你家嗎?”出租車停在一棟大房子跟前,鳳七笑着說,“我還不知道你家這麼有錢。”
“有什麼錢啊,又不是大城市,我這裡的地不值錢。”我笑着說。
這是爺爺的房子,他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子孫能夠住在一起,可是很遺憾,房子剛剛蓋好,他就去世了。
爺爺家的院子門口十分熱鬧,按理說死掉的不過是一個後輩,應該不會來這麼多人,我想大概是近幾年很多孩子都去了外地,春節也不回來,正好趁着這一次葬禮好好見見。
“小夏,你總算回來了。”我一下車就被很很拽住了,我都不用看就知道拽住我的人是我媽媽,這力道太熟悉了。
“你好。”鳳七和我媽媽打招呼,他拉住我的手,隱晦地把我的手從母親的魔爪裡解放出來。
“這是你男朋友?”媽媽突然面色一變,“不會是結婚了吧。”
我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孩子都有了。”
媽媽聽了我的話重重打了我一巴掌。
“算了,你別煩我了。”我說,我沒心情和我媽媽說些家長裡短的話,她和爸爸在我小時對我的毒打和輕視,我還記得,從來沒忘記。
“我要去看看江小冉。”我也不等媽媽回答,就拉着鳳七往裡面走。
“哎,你等等。”我媽媽跟在我身後叫我。
但我理也沒理她,徑直往裡屋去了。
“你和她們關係很差嗎?”鳳七問我。
“嗯。”我說,“很差。”
鳳七的表情有點不理解,我對他解釋道,“其實現在和以前沒什麼區別,都想要個兒子,當時正計劃生育,我母親懷了我弟弟以後,賠了一大筆錢。小的時候他們把那筆賬都算在了我頭上。”
我笑着爲鳳七解釋,不知道我那個從小就被捧在手心裡的弟弟現在怎麼樣了。
院子裡一樣站了很多人,我一進門就差點被圍住了,成功逃脫了家裡的親戚後,我走進了大廳。
不同於外面熱鬧的彷彿並不是葬禮的院子,大廳裡顯然有氛圍多了。
一進門我就看見了掛在大廳正中的江小冉的照片,照片中的他與記憶中完全不同,我這才忽然想起,車站一別已經過了很多年了,他現在也是個大孩子了。
照片裡的白白淨淨,長相清秀,笑得靦腆,這樣的人怎麼會突然離開這裡世界呢,直到現在我看見他的遺像,才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繞過了還在哭的叔叔和嬸嬸,想要去江小冉的房間,爺爺當時在這個房子裡,給每一個人都準備了房間。
“最裡面的就是他的房間了。”我對鳳七說,“他不喜歡被人吵,從小就喜歡安靜,我還記得我每次坐在巷子裡石板地上哭,他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我,就靜靜地坐在一旁看我,有時會給我一顆奶糖。”
“很難過吧。”鳳七問我。